萬里行 - 第三十六章局中局

　　酒液晶瑩剔透，散發出桂花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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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酒莫非是群仙醉？」上官紅翎見多識廣，輕輕一嗅，便已認出了手中酒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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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姜牧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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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道果然不凡。」上官紅翎嘗了一口後，讚歎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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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的，有甚麼不凡的？」折靖雁疑惑地問道，她一口就把杯中酒喝光了，不太嘗得出其特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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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酒來自青海，以後若是能回青海的話，再請折姑娘試試。」姜牧無奈地擺擺手，「主要我現在手上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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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就以此詩，與姑娘為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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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折靖雁聽到詩句，頓時來神，笑道：「沒想到你也懂詩詞，既然主人家作了一首，靖雁不回禮怎麼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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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盞酌來須滿滿，花枝看即落紛紛。莫言三十是年少，百歲三分已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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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轉頭望向了旁邊的上官紅翎，在場除了她，其他三人的年紀都在二十之下，唯有她接近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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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紅翎聞言有些驚訝，不是再說酒嗎？怎麼突然繞到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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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詩。」姜牧收回目光，拍了拍手，不愧是能和梁雲岫打成平手的人，詩句隨手即來，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最像主角的人真的是眼前這個姑娘，文武雙全，實在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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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說笑了，我不過隨口一說而已，算不上是好詩。」折靖雁嘿嘿一笑，轉頭望了望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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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也差不多了，你也是時候回使團了。」上官紅翎不太懂徒弟到底想表達甚麼，於是便想先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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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姜牧說道：「到時候我會派人在城外接應她，畢竟這長安城可不容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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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之後再見了。」折靖雁對著姜牧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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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喝了點酒，上官紅翎不放心，於是便親自送徒弟回北魏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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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正在收拾碗碟，俏臉微紅，不知是酒的作用，還是在為浴桶裡發生的事感到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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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姜牧則坐在亭下，意外得到她們師徒兩人來當門客實屬十分意外，以後行事就方便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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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收拾好碗碟的紅萼突然想到了一事，望了望自家公子後，還是覺得此事有必要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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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您來京表面上是求學，但實際上是為質，對不對？」她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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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姜牧點了點頭，他微笑著望向紅萼，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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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臉頰微微一紅，繼續說了下去，「除了為質外，他們其實也在觀察那些來京的世子是否有能力，畢竟他們能力越大，在朝廷眼中就是越大的威脅，就更不能放他們回去繼承藩王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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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得很透徹。」姜牧臉上閃過讚賞之色，同時，他亦明白了紅萼到底想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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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公子……」紅萼遲疑地問道：「會不會太厲害了？文能壓倒長安一眾文人，武能擊敗北魏青魁，他們會不會不放公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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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姜牧站了起來，眼神認真，「你覺得我應該低調一點，裝成是一個紈絝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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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對。」紅萼不太肯定，但直覺覺得這會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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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來京前就都想過了。」姜牧凝視庭園，皓月如霜，光影交錯，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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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不受別人的注意，甚至裝作成紈絝子弟，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姜牧轉身說道：「但是，我爹已經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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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也不只我爹，其餘來京的藩王世子有意地隱藏自己，甚至是污化自己，為的就是讓皇帝放鬆警惕，放他們回去繼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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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招確實是好招，當初我爹也是這樣做，才得以回去繼承祖父的青海王位，但一招用多了，就會失去原來的效果，就像我們習武一樣，假動作能騙到對方一次兩次，但不能一直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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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會適得其反！」紅萼驚歎了一聲，「還是公子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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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姜牧無視了她後面的那句，繼續說了下去，「故意裝作紈絝無能，反而會加深皇帝的懷疑，覺得我攻於心計，就更不能放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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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應該怎麼辦？」她抬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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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辦？我不是都示範出來了嗎？」姜牧含笑地說：「刻意展露出自己的才能，沒有絲毫收斂，鋒芒畢露，你要知道，皇帝怕的從來不是有能力的人，而是那些難以駕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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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繼續道：「在那位眼中，我只不過是一個能力大點的莽夫而已，不懂得隱藏，他自然會放心，這豈不是達到了我想要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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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紅萼聽完之後，忍不住讚嘆出聲，眸中盡是崇拜之情，公子能想到如此深的一層，還真是超級聰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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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看看我們的那位陛下怎麼想了。」姜牧擺手不語，靜靜地望著天上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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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星光如碎鑽灑落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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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書房內，一盞青銅龍紋燭台散發著昏黃的光芒，燭光搖曳，在牆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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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恆恒端坐於檀木龍案後，眉頭緊鎖，他那雙眼眸中閃爍著焦慮和疲憊，龍袍上的金線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芒，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帝王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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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大夫崔保毅跪坐在一旁，如一尊雕塑般靜默不動，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緊繃的肩膀卻透露出內心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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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時間都失去了意義，皇帝的指尖無意識地輕敲著龍案，發出細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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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陣微風從窗縫中溜進，吹動了案上的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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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保毅察覺到皇帝的細微變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知道，今夜陛下召他來，絕對不是為了慶祝在比試上擊敗北魏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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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愛卿。」趙恆恒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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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保毅微微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警覺，他甚少見陛下如此凝重，今晚說話可要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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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青海王世子姜牧是一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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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陛下，臣覺得姜世子文武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此話一出，崔保毅自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但說話沒必要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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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惜……」趙恆恒呼了一口氣，「可惜他出身在青海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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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反而認為這不是一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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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保毅的話音剛落，趙恆恒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起來，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直刺向這位御史大夫，御書房內的空氣似乎在瞬間凝固，連燭光都變得更加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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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愛卿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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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保毅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可能牽動整個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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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崔保毅緩緩道：「儘管姜世子在京鋒芒畢露，但是他不懂得隱藏，歸根究底也只不過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而已，心機謀劃通通都沒有，這樣的人來繼承王位，豈不是更能讓陛下放心，畢竟再好的刀，也要有一位適合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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