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衣說完,轉身離去。她怕再留在這個地方,就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嚴晚燈最後的話,算是解釋?但也就是他的解釋,讓她真正死心。
他非要和自己講道理,而這就直接導致兩人之間的感情蕩然無存。
昏暗的房間內,一片死寂。過了許久,那片黑暗中才傳出一聲自嘲的笑。嚴晚燈單手撐著床沿,另一隻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小腹。他還不能死。穆衣以為他什麼都不在乎,卻不知道如今的他最是惜命。
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倒好,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過了今夜,穆衣對自己的感情將消失殆盡。對自己,她或許依然下不了手,但也僅僅是下不了手而已。穆衣的驕傲,決不允許她回頭。而這一切,明明是他最想要的結果,可為什麼……
好像還是無法接受。身上某處發出陣陣鑽心痛意,嚴晚燈知道,那是心臟的位置。他他瞭解穆衣了,若她醒來,一時片刻必然放不下自己,而他將要做的事情危險重重,連他自己都無法保證生還的機會能有幾分。
如此這般,泥潭虎穴,他一個人去闖便好。
嚴晚燈早料到了今日,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在設局。穆衣非普通女子,她的有情有義超乎他的想象。若不能讓她死心,穆衣絕不會允他孤身奮戰。而摧毀一個女子對人的所有的美好幻想,唯有那一招。
是紅楓告訴他的,果然有效。
“要是後悔,還來得及。”來人雙手環抱,靠著門扉。瞧見嚴晚燈的模樣,萬分不屑。
嚴晚燈並未起身,更不曾回應那人,只輕聲道:“多謝。”
聽起來牛頭不對馬嘴,來人卻知道嚴晚燈是不想讓之前的話題進行下去,她也不惱,“帖子已經發出去了?他們會應?”
女子口中的“帖子”,是嚴晚燈白日里才發出去的。嚴廣的死訊雖然散播得慢,但等到如今,卻已是人盡皆知了。與其等別人的狼子野心,倒不如自己出手,好歹還能化被動為主動。
沒有回答來人的話,嚴晚燈只輕輕闔了眼,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即便是來了,他們總不會蠢到以為是慶功來的。你小心些,走了。”見慣了嚴晚燈的冷淡態度,來人雖然心中不快,卻也並未說什麼。
終究又是忍不住,又道:“這一別……也不知能否再見,保重。”
女子的聲音被夜風吹散,嚴晚燈只隱約聽到幾個字眼。
確保那人已經離開了院子,嚴晚燈強撐著的氣力瞬間消散大半。距離上次毒發,還差了些時日。世事終有代價,要取信穆衣,嚴晚燈做的不少。
一晃又是三日,城外破廟。
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穆衣手中拿著一根細長的樹枝,對著即將熄滅的火堆戳弄。
她如今已經想通,也並不後悔那夜莫名其妙就走到嚴晚燈的府邸。若沒有他後來的話,即便自己離開,怕這輩子難活得痛快。倒是如今,執念已消。縱然心中有怨,卻不至於影響自己的正常生活。
只是穆衣自小無依無靠,即便是被師父救了回去,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她從來清楚,自己和尋常人家的姑娘是不一樣的。而如今,師父幾日前就杳無音信,穆衣更是無處可去。
乾脆就在城外破廟安了家。
火堆、雞骨、一堆稻草,以及滿地的酒罐,成了穆衣僅有的家當。
她卻並非消極,只是迷茫。這三日里,穆衣也曾步入秦樓楚館,絕色的人物也遇上兩個。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更是數不勝數,卻無一人能解她心事。
久之,她便也放棄了,只終日里無所事事。
昨夜下了雨,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從門口滲了來,穆衣深呼吸了一口氣,總算覺得腦中清明許多。
不遠處傳來打鬥聲,夾雜著男女的謾罵。穆衣一骨碌爬了起來,往屋子深處走了兩步,覺得那聲響輕了些許,才翻了身躺下。那聲響卻由遠及近,愈來愈大。
揉了揉眼,穆衣不得不再次起身。這破廟里並無遮擋的地方,她點的火堆也未完全熄滅。如今人家都打到了眼前,她總不可能還不被波及。
拿出絹帕將傷口二次包扎,穆衣朝門外走去。
正如她之前所料,打鬥中的是一男一女,男子略有些駝背、面色凶狠,而那女子……穆衣是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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