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光蝕殘痕
E.D. 883年
寒鴉掠過鐵灰色的天空,十二具屍體在枯樹下擺成詭異圓環。年輕將軍用劍尖挑起沾血的紫荊徽章—這是三小時前從陣亡斥候脖頸摘下的信物。他蹲下身,指腹摩挲著徽章邊緣的冰裂紋,那是聖衛鍛造局特有的淬火痕跡。
「伏擊半徑三百步,東南角有空間褶皺」副官擦拭著長劍上的腦漿,「需要等後續部隊嗎?」
將軍搖頭時,他的紫紅肩甲折射冷光,抬手時臂甲上的初陽紋章微微發亮。他解開繡著金色日輪的白披風鋪在凍土上,用十二枚帶血的紫荊徽章在布面排列成鋒矢陣型。當最後那枚染著黑血的徽章落下時,北風突然裹挾著硫磺味灌入冰谷。
「鋒矢陣,三階聖輝準備!」他將披風甩向半空,布匹在魔法加持下化作燃燒的戰旗。
「天滅使團在用屍體佈置傳送陣!」
第一波影箭穿透燃燒的披風,箭簇上的逆光符文竟在吸收聖火。將軍用重劍劃出熾白光輪,劍氣將影箭絞成鐵屑。三十步外的岩壁突然龜裂,十二名黑袍使徒踏著虛空浮現,他們手中的咒刃正在啃食光線。
「聖衛!」將軍的咆哮震落松枝積雪,所有紫輝聖衛的鎧甲同時亮起日輪紋
「鑿穿他們!」兩百道金光刺破陰霾。
這些從七歲起接受「光鑄試煉」的戰士,每個都能用重劍劈開附魔石碑。他們的陣型在衝鋒中不斷變換,三重槍陣掩護著中央的劍士突進,馬蹄揚起的凍土下隱約浮現出初代聖衛統帥的符文。
將軍的巨劍「紫荊劍」是最普通的製式武器,卻在純粹戰技催動下斬出光痕。兩名使徒被攔腰斬斷時,黑血尚未落地就被聖輝蒸發,他卻藉著反沖力躍向半空,劍柄重重砸在第三名使徒的天靈蓋上——顱骨碎裂聲與冰層開裂的脆響驚人相似。
「第二波!西北方!」副官突然發出預警。地面上的屍體突然抽搐著膨脹,皮膚下鑽出無數漆黑藤蔓。這些來自永夜深淵的魔植瞬間絞碎了三名聖衛,帶著倒刺的藤條如長矛般刺向將軍後背。
巨劍插入凍土作為支點,將軍以不可思議的柔韌性凌空翻轉。藤矛擦著護頸甲掠過時,他順勢扯住藤蔓借力,整個人如投石機甩出的鐵球般撞進使徒陣型中央。劍光化作銀白色的颶風,所過之處黑袍碎片與殘肢齊飛。
當最後道黑影在聖輝中消散時,天空突然飄落黑色玫瑰。
花瓣接觸盔甲立即腐蝕出孔洞,優雅的女聲從冰晶中傳來:
「哎呀,真是耀眼呢~夜安,小可愛們。」
兩道身影自黑玫瑰中顯現。紫裙女子戴著綴滿星輝的面紗,黑袍男子則是像團凝固的陰影。
「初次見面。」她面紗下的紅唇勾起弧度,「妾身奧菲莉亞,這位是西里爾。諸位可知自己正在阻礙偉大進化?」
西里爾沉默著抬起左手,方圓百步內的影子突然直立而起。無數影手抓住聖衛們的腳踝,漆黑的指甲刺透鋼靴直入骨髓。三個重甲騎士瞬間被拖入自己的影子裡,只留下頭盔在雪地上滾動。
「夜影術·千縛。」奧菲莉亞輕吹指尖黑花,「讓妾身為諸位開啟昇華之門」
將軍的巨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顫鳴。他劈碎纏向自己的影手,卻發現劍鋒正被黑暗侵蝕。 「換輕武器!割斷影子連接點!」話音未落,西里爾已從陰影中刺出影刃,刀尖離咽喉僅剩半寸。
金屬相撞的火星點亮了奧菲莉亞的輕笑。將軍用護腕王室紋章彈開致命一擊,反手擲出的光耀匕首穿透西里爾右胸——卻只是激起圈漣漪,黑袍下根本沒有實體。
「不錯的反應。」西里爾的聲音像是從深井傳來,「可惜凡鐵傷不了夜之眷屬。」
奧菲莉亞的笑聲突然變得尖銳,她手中黑花暴漲成巨蟒形態的影獸。聖衛們的陣型開始崩潰,每個戰士都在與自己的影子戰鬥。將軍的後背重重撞在岩壁上,他吐掉口中的血沫正要起身,卻看見影獸的血盆大口已籠罩頭頂。
雪原盡頭突然亮起晨曦般的劍光。
「帕里雄!退後!」
那道輝光劈開影獸的瞬間,卡瑞斯率領幾百名聖衛策馬躍過黑影籠罩的戰場。
「是卡瑞斯殿下!」年輕將軍—帕里雄跟他身後副官歡呼。
卡瑞斯手中的「曙輝」聖劍燃燒著實質化的光芒,每次揮劍都帶起太陽耀斑般的日珥。聖輝所過之處,夜影魔法如春雪消融。
「聖衛,重整鋒矢陣!」畢尼西緊跟在卡瑞斯身後。聲音如鐵砧砸落。他劍上的白芒比往日熾烈十倍,光芒中隱約可見古老的聖文流轉。當西里爾的影刃再次襲來時,畢尼西的突刺快得撕裂空氣,白芒在夜影軀體上燒灼出焦黑傷痕。
「殿下當心!」畢尼西的警告晚了一瞬。奧菲莉亞突然柔若無骨地貼近西里爾,黑玫瑰卻纏住了王子的劍鋒。「真是耀眼的正統血脈...」她輕笑時,西里爾的身體突然膨脹成光蝕黑洞。
卡瑞斯瞳孔收縮。「曙輝」劍身迸發日冕狀光爆,在千鈞一髮之際斬斷黑玫瑰。西里爾化作的黑洞尚未完全展開,就被奧菲莉亞推向前方吞噬聖輝。刺目爆炸中,黑袍男人發出非人慘嚎,軀體在光蝕中灰飛煙滅。
奧菲莉亞突然發出淒厲尖嘯。她裸露的皮膚浮現出密集的八角星光斑,瞳孔分裂成六芒星狀。
「不夠...還需要更多光...」原本優雅的紫裙被暴走的光纹撕碎,露出佈滿光蝕裂痕的軀體。
「是、狂光者?!」畢尼西忍著內心的驚訝,手中的白芒劍突然黯淡。
「全軍後撤!啟動聖輝屏障!」
奧菲莉亞的尖叫化作實質光爆。方圓五十步內的冰層瞬間汽化,三名聖衛連人帶馬被蒸發成影子。她漂浮在半空,光蝕裂痕中不斷滲出夜影物質:「為什麼...明明已經喝下夜影聖血...」
「聖輝!」卡瑞斯將「曙輝」插入地面。日輪狀光陣從劍身展開,勉強抵禦住光蝕風暴。帕里雄趁機使出「聖裁劍術」,劍身發出耀眼的光茫,刺穿奧菲莉亞右腹卻被夜影物質包裹。
「我會回來...取回屬於我們的光...」奧菲莉亞化作光流遁入裂縫,殘留的夜影物質在空中凝成玫瑰烙印。
當最後煙塵散盡時,帕里雄單膝跪在卡瑞斯馬前。他左臂的光蝕傷深可見骨,右手卻緊握著上一戰敵將—維斯特的首級。這個留著莫西乾髮型的使徒還在齜牙,直到畢尼西用聖光徹底淨化。
「傷亡?」卡瑞斯輕振「曙輝」,劍身光芒流水般洗去污血。
「陣亡三十九,重傷八十七。」帕里雄的聲音像他的佩劍般冷硬,"夜影魔法造成的傷口需要三重淨化。"
畢尼西突然重重拍在帕里雄肩甲上:「兒子,你漏算了被光噬的三名兄弟。」
白芒照亮老將甲胄上的陳舊斬痕。
「英靈碑第一萬七千三百四十四到四十六號,會刻上他們的終戰誓言。」
帕里雄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只有最精銳的聖衛才知道,那座從不對外公開的黑色玄武岩碑,每個編號都對應著用特殊墨水寫在裹屍布上的遺言。他的老師艾德里克曾說,真正的聖衛在入選那天就已經死了,活著的不過是行走的墓碑。
「黎明時分進軍達拉城。」卡瑞斯望向東方逐漸明亮的天空,「帕里雄,讓你的獵鷹隊先行偵查。」
等年輕衛隊長離去,畢尼西摩挲著劍柄上的磨損痕跡。
「他仍執著於艾德里克殿下的『聖裁劍術』」
「畢竟是堂兄親傳的劍術。」卡瑞斯輕輕擦拭劍柄上的家徽。
「就像父王和費洛古伯父雖然同出『光穹』大師門下,卻走出了不同的聖輝之路。」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二十五年前費洛古王的神祕失踪,以及艾德里克王子在追查時人間蒸發,始終是王室最高機密。畢尼西清晰記得那個雪夜,戴立維克國王將染血的「聖誓」劍交給他時,劍柄上未幹的血跡泛著詭異紫光。
「天滅使團在尋找『永夜之核』。」卡瑞斯突然開口,聖輝瞳仁映出冰原
「維斯特不過是探路的棋子。」
畢尼西握劍的手驟然收緊。當年艾德里克留下的密卷中,正提到這個能撕裂現世與永夜深淵的禁忌聖器。老將望著正在整隊的聖衛們——這些從數十萬候選中脫穎而出的戰士,每個都經歷過「光鑄試煉」與「心魔考核」,卻依然會在夜影魔法前流血犧牲。
暮色降臨時,帕里雄的副官帶回的偵查報告證實了王子的判決。聖衛們在冰谷深處發現了巨型傳送陣的遺跡,陣眼處插著的是一條被凍住的斷臂。當卡瑞斯用劍尖挑起冰封的殘肢時,所有聖衛都看到了斷口處浮現的玫瑰烙印──那正是初代聖衛統帥剿滅的夜影教派聖徽。
「傳令全軍。」王子將殘肢拋入魔法火焰,「今夜我們在鮮血荒原紮營。帕里雄,讓牧師團準備好聖水洗禮。」
當雙月升上中天時,帕里雄獨自跪坐在營地外的斷崖邊。他脫下胸甲,三道影痕如同活物正在皮下蠕動。年輕衛隊長將聖水倒在傷口上,白煙升起時他咬碎了嘴裡的止血草。這種淨化要持續七晝夜,期間傷口會不斷重生再潰爛,直到最後一絲夜影魔力被拔除。
夜深人靜,帕里雄不禁想起奧菲莉亞逃脫的情景:「在她消散前的光流中,有淚滴狀光斑穿透屏障。其中一滴蝕刻出紫輝聖衛的『紫荊徽章』」
當時,帕里雄伸手欲觸時,畢尼西的白芒劍已將其擊碎。
「那是光蝕陷阱。」畢尼西的聲音比冰原更冷,但帕里雄注意到父親收劍時,劍身閃爍著聖光。想到此處,帕里雄握劍的手一緊「難道、父親他—」
「為何不用聖輝治療?」卡瑞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帕里雄的思緒。王子換上了便於行動的皮質軟甲,月光下的他彷彿回到十五歲初握劍時的模樣。
「聖衛條例第七章第四條:非致命傷不得佔用聖輝資源」帕里雄沒有回頭。
卡瑞斯將「曙輝」插進地面。純粹的光輝湧入傷口,帕里雄震驚地發現影痕正在光化消散。「殿下,這違反...」
「你知道為何紫輝聖衛始終維持999人編制嗎?」卡瑞斯指尖躍動著日冕般的光粒。
「因為第一千人的位置,要留給所有本該見證黎明降臨的英魂。」
當最後縷陰影被驅散時,營地突然響起警報。東方天空突然亮起紫色烽火——那是達拉城方向的求援訊號。
卡瑞斯翻身上馬時的眼神,讓帕里雄想起了密卷中記載的初代聖衛長。那種彷彿能劈開永夜的鋒芒,正是「光穹」流劍術的真髓。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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