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中我們相擁 - 其五

「喂，你點知呢間係⋯⋯」

我跟著少女進了病房，少女遙遙看到爺爺躺於病床，身體便止不住抽搐，發出抽泣的聲音。爺爺本來閉目養神，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眼中也是止不住的震驚。

「雨瀟！你⋯⋯」

雨瀟⋯⋯不就是爺爺常說，於烽火連天中失散的那女子嗎？

「湘雲，我好慶幸當年我企咗出嚟。我知道你一定唔捨得要我受苦，原諒我唯一一次嘅任性，換你一生安穩。」

「雨瀟，咁多年嚟，我都記得你，點解你仲同當年⋯⋯」

「我當年跟佢哋去軍營⋯⋯後來佢哋玩膩咗，就將我放置喺一邊，由得我活活餓死。」

爺爺聽到這句，猛地咳嗽了兩下，少女坐在他身旁，捉住他粗糙的手，柔聲安撫他。

「之後嘅事，我都唔係好記得，感覺過咗好耐好耐，我就醒咗，一張開眼就見到俊浩。一開始我都搞唔清楚狀況，直到佢提起我哋嘅故事，我就記得所有嘢。」

「我係嚟引領你走㗎。」

爺爺先是愕然，隨後會心一笑，微微點頭。他喚我到跟前，輕輕拍了下我的手臂。

「多謝你，俊浩，我嘅乖孫。」

好久沒見過爺爺的神情如此輕鬆，眉目如此舒展。他一直受病痛纏繞，或許他也早料到這天的到來，早做好準備吧。

「天外雲雨落瀟湘。當年我哋兩家人關係熟絡，我哋兩個未出世已經將我哋嘅命運連埋一齊⋯⋯」

「今生無法結為連理，要你受咁嘅苦，係我欠你嘅。」

雨瀟以纖細玉白的手指在爺爺臉上點了一下。

「即使未能白頭偕老，至少我哋喺亂世當中，好好相擁過。」

「來世我一定好好陪你，唔可以再失散，留你一個喺陰間等我。」

「所以我咪翻嚟見你囉。行啦，我帶你走過去，你應諾我，我哋喺來生再見。」

説罷，爺爺緩緩閉上雙眼。我望見一縷白煙從爺爺上方凝聚，逐漸幻化為爺爺的形象，坐於床邊，轉過頭向我點頭示意。雨瀟伸出手，爺爺便站起身來，握過少女的手。他英姿颯爽，與冰清玉潔的少女並肩而行，彷彿時光倒流到那一九三七年的寒冬。我揉了揉眼睛，兩道幻影不知何時消散，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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