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心頭的怒火逐漸平息,走出牢房,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四周的兵士,沉聲叮囑道:“給他準備一塊合適的墓地安葬,不要引起蒼梧方面的注意。”
在不遠的陰影處,有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將軍,他說的話……似乎並非完全的無稽之談。”那人的語氣微微凝滯,帶著一種難以忽視的憂慮。
此人乃相柳軍中的偏將——雲錚。
相柳沒有立刻回答,他知道羽族過去和蒼梧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也隱約察覺出羽皇所圖。羽皇皓翎宸晏,此人表面溫潤,卻擁有帝王的狠辣和果決,早年以弒父殺兄的鐵血手段上位,甚至在面對髮妻自斷一指的苦苦哀求亦不為所動,始終將羽族利益擺在首位,導致蒼梧的大皇子與四皇子雙雙殞命,獨留東焱曜祖一支嫡系。這樣城府深沉以振興家國為已任的人物,怎會單單為了一個質子付出至此?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愧疚?還是另有謀算?是什麼樣目的,讓羽皇連親生女兒的意願也不顧了?
但這一切終究無法撼動相柳分毫,對他而言,正因這些紛擾與喧囂,阿念的那份明媚與純粹才顯得更加彌足珍貴,是他唯一願意珍惜的存在。
他轉身看向雲錚,冷靜地回應:“羽皇的謀劃與我的妻子無關。”
感受到屬於大妖凜冽的威壓,雲錚連忙頷首,示意大家繼續處理眼前的事務。漸漸地,水族地牢恢復了寧靜,空氣中卻依舊彌漫著一絲未曾散去的腥味。
此時,阿念正獨自待在瀛洲島上的家中閱覽著相柳為她搜羅來的各種琴譜,直至夕陽西沉,她忍不住朝門口走去,隔著庭院望向那扇遲遲沒有動靜的門扉。
最近的生活似乎又進入了一段平靜的時光,日子過得安穩而愜意,相柳常常並肩和她走在瀛洲島的海岸邊,他為了陪伴阿念,將大多數的時間都投入到了她的身邊,無論是處理水族事務,還是照顧她和寶寶,他從不疏忽一絲一毫。
只是之前的夢魘尚未完全消散,阿念時不時的會回想起那個奇怪的夢境,尤其是在如此寧靜的時刻,即便如今的局勢穩定,但夢中的慘烈依舊讓她心有餘悸。
就在她恍惚之際,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周遭的靜謐,大門被輕輕推開,一襲鑲銀紋路的白色衣袂躍然眼前,來人並未開口,只是深深凝視著她,桃花邃眸裡藏著將要滿溢而出的脈脈柔情。
阿念見到他,心中的不安瞬間消散,她杏眸一亮,立時朝他飛奔而去,“相柳,你回來啦!”
相柳小心翼翼的扶穩她的身子 ,大掌輕扣她的腰肢,阿念在他懷裡仰頭問道,“今天軍營裡有發生什麼事嗎?你怎麼那麼才晚回來?”
相柳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間,“不是什麼大事,一切都已處理妥當,不必擔心。”
似乎所有的過去和未來都變得模糊,只有他們相依的這一刻,才是最為真實的。
“今天的晚霞格外燦爛,要去看一看嗎?”相柳柔聲詢問。
阿念來了興致,點點頭。
相柳變出玄豹大氅給阿念披上,拉上風帽繫好繫帶,緩緩抱起她走出宅院,踏過迆邐滿地的碎瓊亂玉,將她輕輕放到梅林中早已鋪好軟墊的石凳上。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阿念伸手接住了空中飄落的一片雪花,驚喜道:“相柳你看!下雪了!”
遍野的雪白梅林,皎皎玉萼綻放著朵朵晶瑩的花瓣,浸染了寸寸霞光。不同於上次相柳用靈力催發,阿念感嘆:“這次的梅花終於在冬日裡自然開放啦。”
相柳折了一枝梅花給阿念,阿念低頭嗅了嗅:“好香!”
相柳將皎潔的玉萼梅花給阿念簪到了鬢邊,又給阿念塞了一個暖手爐,讓阿念能夠暖暖和和地坐著。
阿念抬眼望去,一幅如夢似幻的畫卷在二人眼前徐徐展開,紛紛揚揚的梅花雪雨一如春日梨花盛放,在與夕陽交相輝映中映照出天地間最溫柔而瑰麗的光影。天際被渲染成層層疊疊的橙紅與紫藍,彷彿是造化輕輕揮灑的筆觸,海面則在微風的輕拂下蕩漾出碎金般的漣漪。
相柳在一旁擁著她,兩人靜靜地感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與壯麗。雪和花落在衣袂上,輕柔而無聲,彷彿時光也在這一刻放慢了腳步。他們的目光隨著飛雪與波光交錯,心緒也隨之浮沉。
阿念靜靜地倚靠在相柳溫暖的懷中,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靜安寧。她低首輕柔地撫摸著自己圓潤微熱的腹部,感受著那小小生命的律動,溫暖從掌心緩緩流入心底。那是她與相柳的寶貝,也是她此生最深的牽掛。
此刻,她心中再無疑懼與動搖。無論夢境再多變幻,她都篤定地知道,至少在這個時光的交會點,她擁有了世界上最值得依靠的愛人與家人。
然而,隔著前方一片遼闊的東海,籠罩著泱泱大荒的天穹似乎正暗流湧動,灰濛濛的色調裡默默醞釀著一場不為人知的風暴。
***
昨日,羽族皇宮。
羽族尚白,宏偉的宮殿裡仿若一片潔白無瑕的世界。大理石地板在晨光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每一處殿堂皆寬廣深邃,四周環繞著巍峨聳立的巨柱,盤繞著雲龍與祥瑞鳳鳥的浮雕,精雕細琢地訴說著宮闕悠久的歷史與帝王的尊貴權威。
長廊曲折蜿蜒,迴廊之上掛著雕刻精緻的宮燈,晨間灑掃的宮娥們一一將燈罩以繪滿祥雲瑞獸的絹紗。
高聳的拱頂與飛簷斗拱相互交織,雕刻著鳳凰盤旋,瑞獸伏臥,其上覆蓋琉璃瓦,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流光溢彩。今日恰逢休沐罷朝,朝殿內一派靜謐肅穆,光線透過宮殿上方的花窗灑落,映照在殿內紅柱與金縷雕花的梁枋之上,讓整個大殿顯得神聖而莊嚴。
大殿深處,一張鎏金雕龍寶座高踞於白玉臺階之上,兩側立有威嚴的銅鼎與鎏金麒麟,象徵著皇權的至高無上。
而在羽皇起居之所承寧殿外,有白玉階梯拾級而上,直通金漆龍紋大門,門上鐫刻著雙龍戲珠,門環沉穩厚重,籠罩著一層渾厚的靈力,彷彿承載著萬年帝王的氣勢。
殿內,屏風輕掩,上頭繪有一幅墨色山水,隱約可見遠山雲岫、流水鳴禽。繡墩和紫檀木案几在一旁錯落有致的擺放著,縈繞淡淡御香。
屏風後擺放著一張黑檀木書案,案面邊角以銅飾包裹,鏤刻夔龍紋與山水雲紋,不張揚卻暗藏王氣;書案底部橫樑隱約刻有「承寧」二字,筆法篆隸相間,藏而不露。
羽皇皓翎宸晏正提筆在玉簡上進行批閱,右邊案上的青銅小爐焚起裊裊沉香,案前設一素紋玉鎮紙,上刻古語:“靜以修身,儉以養德”。
忽而一片輕盈的雪花翩然覆於玉簡之上,滿殿氤氳的暖意也未能使之消融。
皓翎宸晏批閱的御筆一頓,不動聲色的將其擲入鎏金描雲紋筆筒中,驟然舉眸,朗聲言語間透著帝王的不怒自威。
“何人擅闖承寧殿?”
屏風前逐漸生成銀白的光輝裹挾著風雪纏繞,驀然顯現的身影彷彿是雪山之巔的一抹月色。來人好似從古老傳說中走出的神祇,一襲銀白長髮垂落肩頭,宛若月光流瀉,水藍色的冰魄琉璃面具緩緩褪去,面如雕玉,劍眉入鬢,眼神清冽中透著些許淡漠,又凝蓄起幽深的審視。
他身穿一襲素白長袍,紋飾繡有流雲之形,銀絲勾勒,閃著微微冷光,如霜雪覆蓋的嶺上清風。腰間束帶勻稱,簡潔有力,不見半分繁冗修飾,卻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凜冽威儀。
“羽皇陛下。”男子淡然一笑,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羽族禮節。
世人見帝王之威皆唯唯諾諾,敢如此從容自適者已是鳳毛麟角,竟還帶著幾近狂放的冷傲與不羈。皓翎宸晏心中微震——他已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未曾遇過這般目無權勢、桀驁傲骨鋒芒畢露之人。那一瞬,他幾乎生出幾分久違的欣賞與……忌憚。
“九命相柳?”皓翎宸晏有些意外,當初聯姻之際他曾多番遣人邀約,卻始終未有回音,如今倒是第一次得見這位妖王女婿。
與傳聞大相徑庭的俊美面容,風姿卓絕,與自己那小女兒倒頗為相襯。
皓翎宸晏唇角掛起淡淡的笑意,語聲低緩、咬字極清:“不愧為大荒數一數二的靈力高手,連朕的寢居也能悄無聲息的闖入,這世上恐怕沒有你九命相柳去不了的地方。”
“陛下過譽了,”相柳微笑,“您才是大荒真正的高手,莫說靈力之深厚,就論遠觀天下,靜守大局,當無人能出陛下其右。”
這亦是相柳首次見到岳丈皓翎宸晏,與他想像中的一樣,氣質溫雅深沉表面仁厚,倒和這寢居的環境相合,貴而不華、文雅內斂。
在柔和的晨光與沉香之中,這位帝王靜坐於書案後,仿若一幅潛龍勿用的畫像——他不語則已,一語可定天下風雲。
跟東焱曜祖那個金玉其外的草包不一樣,他這個師父才是真正的帝王之相——修長而端正的面容,輪廓如篆刻,線條柔中帶剛,一雙鳳眼不大不小,眼神如秋水深潭,平時或許溫和如春風,但此刻儼然目光如劍,一眼可識人心。
阿念和他長得不像,或許,更像靜安妃一些。
又見那如霜染墨絲的頭髮僅以一枝低調的素木簪束起,他身穿一襲深靛色的寬袖長袍,用上等織錦繡製,衣紋如水波暗動,袍身不作任何金彩浮飾……
果真表裡不一。
“你膽敢臆測朕的心思,是真以為朕動不了你嗎?”皓翎宸晏眸光漸冷,低聲斥道。
相柳坦然一笑,“小婿無意揣度陛下心思,只是事關阿念,不得已而為之。”他轉而斂了笑意,黑眸恢復初始的冷冽,一字一句沉聲道,“還請陛下記得,阿念是您的女兒,為人父母,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自己的骨肉?”
“阿念的孩子也是您的孫子,您若敢以他作為要脅水族和海國的籌碼,或著復興羽族的利器,休怪我與陛下為敵。”
皓翎宸晏聞言,瞳仁微縮,指節緊握,袖下青筋微繃,顯然已被相柳那句“為人父母”戳中逆鱗。半晌,他冷笑一聲,聲音低沉而陰寒。
“你倒好大的膽子,敢在朕面前談父女之情,還妄言與朕為敵。”
他起身,長袍微震,凌厲氣場驟起,聲如冷鐵——
“朕的女兒,自不需你來教如何珍重。相柳,你當真以為,憑著一紙親事,就能與朕談條件、立威風?”
語罷,他收斂殺意,目光沉如深潭,緩緩落在相柳身上,冷然一語:
“若你真心為阿念好,就應該知道,什麼時候該住口。”
相柳神色未變,直面那逼人的帝王威壓,冷冷一笑,眸色更沉,“若我今日選擇沉默,陛下便能理直氣壯地踐踏我的妻兒了?”
他語氣不急不緩,卻句句如刃。
“若我沉默,就代表默許她和孩兒被當作棋子;若我退讓,便是助紂為虐。”
說到這裡,他微微前傾一步,語聲壓得更低、卻更有力:“陛下可以對我動手,但若真要以阿念與孩兒作籌碼,那麼從這一刻開始,我相柳,與您之間,將不再有任何親族情分可言。”
“笑話,你當朕真的不知道當初你與清嘉聯手的算計嗎?曜祖的罪證之所以東窗事發,也是你們一手安排的。現在來講親族之情,你之前又何曾將朕當作岳丈相待?”
皓翎宸晏再度冷笑。
相柳眸色益發冷冽,“您都說了是罪證,為何幾次三番袒護於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
承寧殿內的空氣幾乎凝固,兩道目光如利劍交鋒,誰也不肯先移開。
皓翎宸晏沉聲低語,字字如雷:“曜祖是罪人沒錯,但他曾為羽族立下的功勞也不是你一句“罪證”就能抹去的。更何況他的叔叔與朕乃是結拜兄弟……朕若要保他,是為了羽族整體的穩定,和蒼梧之間的關係以及大荒未來的繁榮昌盛——這不是你有資格置喙的事。”
他語畢,袖袍一震,寒意再起。
相柳冷諷道:“若您所謂的穩定,是以阿念與孩兒作為交換代價,那羽族所謂的榮光,不過是建立在血與背叛之上。”
“再者,您後來不也選擇放棄了嗎?可見羽族的利益您還是放在首位的。您保他,不僅僅是因為上一輩的情份,神器預言之事您之所以視若無睹,不過是另有謀算罷了。”
“您不好奇這個秘密,我是如何知道的嗎?”
皓翎宸晏的眉頭微不可察地一動,眼底深處浮現一絲細微的波瀾,轉瞬即逝。他沉默片刻,才抬眼看向相柳,目光更深更冷,彷彿要將人看穿。
“你知道得太多了。”語氣低沉,沒有明言驚訝,卻已默認了那句話的份量。
他指節輕敲椅扶,聲音沉穩:“那則預言乃羽族王室機密,朕未曾提及,你又是從誰口中得知?”
這句話既是試探,也是威脅。
相柳嘴角微勾,沒有正面回答,只有一句:“陛下可還記得鬼方氏?”
在一千多年前,羽族內部由大祭司以王室血脈召喚出上古神靈祭出千年後的國運預言——預言說明,只有一位“特定血脈”做出獻祭才能引領王朝走向真正的繁榮——這位“特定血脈”的人物必須是羽族王室擁有返祖血脈女性親族的後代,而這個後代又必須與傳說中擁有強大力量的上古妖獸的血脈融合。
當時的皓翎宸晏從這個預言中看到了振興羽族的希望,而阿念恰好是那個返祖血脈的繼承者,羽族百年來唯一誕生的鳳凰。
於是皓翎宸晏察覺到,阿念的存在不僅是他擺脫過去陰影的關鍵,也是他達成目標的工具,那場莫名其妙的聯姻,便是他所設下的棋局中的一部分。
皓翎宸晏策劃將阿念作為祭品獻給相柳,認為她與相柳結合的血脈能為王朝帶來強大的力量,同時又能以這個孩子來牽制相柳和他背後的龐大海權。
這就是羽皇對東焱曜祖當時的謀劃順水推舟的原因。
而千年前的那位大祭司,便是來自一個游離於大荒之外的神秘氏族——鬼方氏。
“您在利用阿念,也在利用我。”相柳深邃冰冷的眸光持續凝視著羽皇。
承寧殿內死寂如墜冰谷。
皓翎宸晏眉眼一沉,卻沒有立刻反駁。那瞬間的沉默,便是最赤裸的承認。
他承認自己對家族、國家利益的深深執念,這一切來自於他的出身,從一開始便被使命所束縛。身為羽族王朝的統治者,他背負著王國的未來,也背負著深深的愧疚與負擔。他曾因為家國利益辜負過許多人,最終導致深愛的髮妻自盡、情同手足的兄弟戰死。
他對阿念的情感既是愧疚,又充滿了冷酷的計算,他既是她的親人,卻也毫無顧忌的將她捧上祭壇。
皓翎宸晏不是不愛這個女兒,只是他想要的東西太多了,在權衡得失之下,她成了他不得不捨棄的選擇。
他的指節在椅扶上停了半晌,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嘶啞,如被風雪凍裂的斷木:
“你以為朕願意這麼做嗎?”
他抬眼,目光像穿越千年的風霜,落在相柳臉上,卻彷彿越過了他,看見了更多已故之人。
“若非當年那場戰爭,若非她死在朕懷裡,朕又怎會信這等虛妄的天命?”他的拳頭緊握,青筋暴現。
這個“她”,無疑是蒼梧的東焱公主、已故的羽族皇后。
“朕早該把這預言燒了,讓天下太平,讓阿念……自由。”
但下一刻,他收起一切情緒,如同將心藏入冰封的鐵匣中,再度恢復帝王的冷峻。
“可朕做不到。”
“一個王,不能只為一人而活——哪怕那是朕的女兒。”他聲音逐漸堅定,帶著無法撼動的冷酷與宿命感。
“所以朕承認,是,朕在利用你們。但朕也早已準備好,哪怕將自己一同獻上,也要讓羽族重歸榮耀。”
相柳神色未動,許久才低聲開口:“若榮耀是用親情和鮮血換來的,那這個王朝,會在您死後被親手推入深淵。”
“我今日到此,只是想告訴你,我決不會讓你傷我妻兒一分一毫。”
“若你敢動她與孩兒一步,我定以滅國之力回報。”他的眸中閃過一抹獨屬於妖獸的冷戾腥色,一改先前疏離淡漠的尊稱,語畢轉身,不再多言。
那一瞬,皓翎宸晏望著相柳離去的背影,眼底波瀾萬丈,卻只能將一切埋葬於心底深淵。
他無法挽回的,太多了。
但他仍是羽皇,他仍需推動這宿命的齒輪——即便那是踩著自己孩子的血與骨。
靜默片刻,皓翎宸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自書案下方的暗格裡拿出一份親筆手令。
那是用羽皇御筆親書,封蠟未解,字跡蒼勁如劍。
他凝視著那紙卷良久,指尖顫了片刻,終是沒打開,只是低聲喃喃:
“若一切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便交給她自己選擇吧。”
他將那份手令重新封入玉匣,放入另一層更深的密櫃,親手蓋上重鎖。
那鎖,是他親自設計,唯有鳳凰之血可啟。
這並非一道命令,而是一個選擇權。
他曾為了羽族和自己的私心犧牲過阿念,如今,終於留下一線——縱然太遲,縱然仍帶算計。
窗外風起,似有異鳥掠空,鳴聲淒遠。
皓翎宸晏緩緩倚回座椅,閉目不語。
那是一個帝王難得的片刻疲憊,卻也是風暴之前,最後的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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