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靈犬警示
藝術沙龍的經歷讓林煥然心情激蕩不已。自那夜歸來，已過去三天，但蘇媚在現實世界中的一舉一動仍歷歷在目——她談吐間的智慧與優雅，她在陌生環境中的從容不迫，尤其是她對那幅張誠畫作的反應...所有這些都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
蘇媚自那晚後一直處於休眠狀態，但畫中的她卻愈發鮮活。每當林煥然凝視畫作，她的眼神總會轉向他，唇角微揚，手中的團扇偶爾顯現幾個小字——「想我嗎」、「再等等」、「快了」。這種無聲的互動帶著一絲隱秘的親暱感，讓他無法抗拒。
這日清晨，林煥然剛結束晨練，正準備去學校為下午的課做準備，檀木匣中突然傳來一絲異動。他連忙打開匣子，只見畫中的蘇媚已醒，眼中帶著幾分驚慌，團扇上急促地浮現出幾個字：「有人來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門鈴突然響起。林煥然心頭一緊，迅速合上匣子，將它推入書桌抽屜，這才去開門。
門外站著趙靈兒，一身素雅的青色長衫，腰間繫著一條銀色絲帶，頭髮簡單地挽在腦後，顯得清麗脫俗。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旁那隻體型修長的白犬——雪白的毛髮在陽光下幾乎泛著銀光，眼睛卻是深邃的墨藍色，帶著一種不似尋常動物的靈性。
「靈兒？這是...」林煥然驚訝地看著那隻氣質非凡的白犬。
「雪影，我家祖傳的靈犬。」趙靈兒微微一笑，「我可以進來嗎？」
林煥然側身讓開，趙靈兒牽著雪影進入客廳。那白犬一踏入房門，便顯得異常警覺，鼻子輕輕抽動，似乎在嗅聞著什麼氣息。
「你來得突然。」林煥然有些緊張地倒了杯茶給趙靈兒，「有什麼事嗎？」
趙靈兒接過茶杯，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在房間內掃視，最後落在林煥然身上：「你氣色好多了，看來這幾天過得不錯？」
「只是...睡得好些了。」林煥然避開她的視線。
「是嗎？」趙靈兒淺酌一口茶，「那你沒有繼續用我給你的養神茶和護符？」
問題直指核心，林煥然一時語塞。就在這時，雪影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向書房方向邁出幾步，然後猛地停下，全身毛髮豎起，呈現防禦姿態。
「雪影，怎麼了？」趙靈兒輕聲呼喚，卻沒有阻止它的行動。
白犬慢慢向書房移動，每走一步都顯得極為謹慎。趙靈兒也起身跟上，林煥然心頭一緊，連忙擋在書房門口：「靈兒，你今天來是有事要談嗎？」
「當然。」趙靈兒停下腳步，語氣平靜，「我是來談你的新朋友的。」
「新朋友？」
「前天晚上，徐家藝術沙龍上的那位'表妹'。」趙靈兒直視林煥然的眼睛，「蘇媚小姐。」
林煥然心跳驟然加快，掌心微微出汗：「你怎麼...」
「你忘了嗎？」趙靈兒微微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我曾說過，會保護你的周全。」
雪影這時已來到林煥然腳邊，仰首凝視他，那雙墨藍色的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憐憫。突然，它猛地轉向書桌，喉嚨發出低沉的嘶吼，牙齒微露，作勢欲撲。
「雪影，退下。」趙靈兒輕聲命令，白犬立即停止攻擊姿態，但仍警戒地盯著書桌抽屜，「煥然，你還記得我在靈芝堂告訴你的話嗎？關於蘇媚，關於畫皮妖...」
「我記得。」林煥然語氣堅定，「但我有我的判斷。蘇媚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存在。你若見過她，聽過她說話，了解她的過去...」
「我確實見過她。」趙靈兒打斷他，「在沙龍上。通過我的銅鏡。」
這個回答令林煥然感到一絲憤怒：「你在監視我？」
「我在保護你。」趙靈兒語氣轉為嚴肅，「煥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為什麼要帶一個畫中靈體去公共場合？萬一她在人群中失控，你想過後果嗎？」
「她不會失控。」林煥然堅持道，「她只是想感受自由，哪怕只有短短幾個小時。你不能理解被困在一個空間幾百年是什麼感受...」
「而你能？」趙靈兒反問，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你認識她多久？一個月？不到兩個月？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寧願相信一個認識不久的...存在，也不願意聽我的勸告？」
房間陷入一片沉默。雪影依然警惕地盯著書桌，林煥然和趙靈兒相對無言，空氣中幾乎能感受到緊張的氛圍。
最終，趙靈兒長歎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質香囊：「至少帶著這個。」她將香囊遞給林煥然，「里面是特製的安神香，可以幫你抵禦外界的精神干擾。不會影響你與...蘇媚的交流，但能保護你的神志清明。」
林煥然猶豫了一下，最終接過香囊。它摸起來溫潤如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與蘇媚身上那種濃郁的幽香截然不同。
「為什麼要幫我？」他輕聲問道，「如果你真的認為蘇媚危險，為什麼不直接阻止我們接觸？」
趙靈兒的目光變得柔和：「因為有些事，必須由你自己選擇。我不能替你做決定，只能盡力讓你在做決定時頭腦清醒。」她停頓了一下，「而且...我相信你感受到的情感是真實的。我只是不確定對方是否也同樣真實。」
她說這話時，雪影突然安靜下來，那雙智慧的眼睛在林煥然和趙靈兒之間來回掃視，似乎能理解他們的對話。
「你是指蘇媚對我的...感情？」林煥然試探性地問。
「是的。」趙靈兒直視他的眼睛，「從天師家的記載來看，畫皮妖最擅長的就是操控人類的情感。特別是...」她猶豫了一下，「特別是像你這樣有特殊體質的人。」
「特殊體質？」林煥然感到意外，「你是說我與蘇媚之間的靈魂共鳴？」
趙靈兒的眉頭微微一皺：「靈魂共鳴？她是這樣告訴你的？」見林煥然點頭，她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這確實印證了我的懷疑。煥然，你的體質確實特殊，但不是她說的那樣。你...」
不等她說完，書桌抽屜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輕輕震動。雪影立刻警覺地低吼起來，身體再次繃緊。
林煥然心頭一緊，知道那是蘇媚在回應。他迅速轉移話題：「你提到我的體質，這是什麼意思？」
「還不到說這個的時候。」趙靈兒收回視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她拍了拍雪影的頭，「從今天起，雪影會留在你附近。」
「什麼？」林煥然驚訝地問，「為什麼？」
「它能感知超自然存在，特別是妖氣。」趙靈兒解釋道，「如果有任何異常，它會第一時間警示。而且...」她的聲音轉低，「它也能保護你。」
「我不需要一隻狗來保護。」林煥然不悅地說。
「它不是普通的狗。」趙靈兒深深望了他一眼，「雪影是我家祖傳的靈獸，已有百年歷史，懂人言，通靈性。你可以將它視為朋友，而非寵物。」
林煥然正想反駁，雪影突然轉向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近乎人類的理解和尊嚴。那一瞬間，林煥然忽然意識到它確實不同尋常。
「好吧。」他勉強同意，「但它不能干擾我的正常生活。」
「它知道分寸。」趙靈兒點頭，起身準備離開，「還有一件事...」她猶豫了一下，「前天在沙龍上，你們看到的那幅張誠的畫，回來後我做了些調查。」
「什麼調查？」林煥然警覺地問。
「關於畫中人物的身份。」趙靈兒意味深長地說，「那不是普通的仕女圖。畫中的女子名叫媚兒，據說是明末一位權貴的寵妾，極得寵愛。後來那位權貴因故被革職流放，她則神秘失蹤。」
林煥然心頭一震：「媚兒...」
「是的，與蘇媚只差一字。」趙靈兒觀察著他的反應，「更有趣的是，畫師張誠是媚兒的表兄，據說兩人自幼親近。在她失蹤後，張誠終生未娶，一直在尋找她的下落。」
書桌抽屜再次傳來輕微的震動，這次更為明顯。雪影警覺地盯著抽屜，喉嚨發出低沉的嘶吼。
「再深入的事，等你準備好了再說吧。」趙靈兒輕歎一聲，「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可以來找我。靈芝堂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說完，她轉身離開，只留下雪影靜靜地坐在客廳中央，注視著林煥然。門關上後，林煥然立刻衝向書桌，拉開抽屜，取出檀木匣。當他打開匣子時，發現畫中的蘇媚已經恢復了活力，雙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你都聽到了？」林煥然低聲問道。
畫中的蘇媚微微點頭，手中團扇上浮現出幾個字：「她在說謊。」
「關於什麼？」林煥然追問。
團扇上的字跡變換：「關於張誠。關於媚兒。他們不是表兄妹。」
林煥然沉思片刻：「那他們是什麼關係？」
蘇媚的眼神變得哀傷，團扇上的字跡一閃而過：「仇敵。」
就在這時，雪影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來到林煥然身後，凝視著畫卷。令人意外的是，它沒有表現出之前的敵意和不安，而是靜靜地觀察，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近乎於...憐憫。
「你不怕它嗎？」林煥然輕聲問蘇媚。
蘇媚搖搖頭，團扇上浮現新的字跡：「它能看見真相。這很危險。」
林煥然正想再問，雪影突然退後幾步，安靜地趴在了房間角落，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畫卷。一人一犬一畫，形成了一個奇特的三角關係，充滿了無言的張力。
「我該相信誰？」林煥然自言自語，既是問蘇媚，也是問自己。
畫中，蘇媚的眼神變得溫柔而哀傷，團扇上的字緩緩浮現：「相信你的心。」隨後，又出現了一行小字：「今晚我會告訴你真相。全部的真相。」
這承諾讓林煥然心跳加速，既期待又忐忑。他合上檀木匣，轉頭看向雪影，那隻白犬依然靜靜地注視著他，眼中的智慧與警惕清晰可見。
趙靈兒的警告，蘇媚的承諾，雪影的存在，所有這些都在提醒他：真相正在逐漸浮出水面，而他必須做好準備，迎接可能徹底改變他生活的秘密。
書房外，陽光依舊明媚，照射在窗台的盆栽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斑。這平凡的一幕與房間內發生的超自然事件形成鮮明對比，恍如兩個平行的世界在此交匯。
沒有人注意到，窗外的一棵老樹上，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正棲息在那裡，眼睛異常明亮，靜靜地注視著房間內的一切。當林煥然最後看向窗外時，那烏鴉已無聲無息地飛走了，只留下一根黑羽緩緩飄落。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B3G8oGlY
林煥然心中湧起一種強烈的預感：今晚過後，一切都將不同。這念頭既令他興奮又令他恐懼，如同站在深淵邊緣，既想後退，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雪影突然撲向他的腿，歡快地打了個滾，尾巴不停擺動。林煥然彎腰想摸牠，雪影卻靈巧地躲開，叼起地上的一支筆，搖著尾巴跑到房間另一頭。
「喂，那是我的簽字筆！」林煥然忍不住笑了，「你主人就是這樣訓練你的嗎？」
雪影歪著頭，眼中閃爍著頑皮的光芒，彷彿在說：「來追我啊！」牠繞著房間跑了一圈，最後停在窗邊，將筆放在地上，前爪撐在窗台上，望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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