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隱 - 第三十二章

沈清隱閉關的三年間，林知然從未閒著。

他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

從沈清隱與蘇長風第一次交手時，他就隱隱感覺到未來的風暴即將來臨。清微宗的容忍是有限的，一旦沈清隱身上的「魔氣」暴露，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留下。

於是，他開始佈局。

——首先，是準備逃亡。

清微宗的戒備森嚴，但林知然早在沈清隱閉關時，便悄悄在自己的住所周圍布下層層結界。這些結界大多隱而不發，卻可以在必要時遠端啟動，將整個住處徹底封鎖，防止宗門查到任何不利於他們的證據。

他甚至在結界中設了幾處偽陣，一旦啟動，便會釋放出虛假的魔氣痕跡，把所有人的視線引向錯誤的方向。

——其次，是收拾資源。

林知然從自己的師尊那裡「借」來了一個超大型儲物袋。這是師尊親手煉製、空間極大的寶物，足以裝下他們逃亡所需的一切。

他早早將靈丹、法器、符篆、功法，以及所有可能派上用場的資源一股腦打包進去，甚至連自己愛吃的甜食都備了一大堆。

——但最重要的，還是「魔王」的封印之地。

這件事，原主「林知然」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

林知然曾歷經千年輪迴，在無數次的世界線中，他一次次尋找魔王封印，甚至曾親手參與過封印之陣的修復。雖然這一世的時間線與前世略有偏差，但大體方向不會變。

這三年裡，他利用輪迴中的記憶，一邊假借外出歷練，一邊親自走訪各大禁地與秘境，逐步確認魔王封印的可能位置。

他曾深入極寒之地，在冰川裂隙間尋找封印陣眼；也曾闖入魔域邊境，從殘存的古老遺跡中挖掘線索；甚至不惜潛入正道聯盟的禁地，翻閱被封存的秘卷。

終於，在沈清隱閉關結束前夕，他確定了三個最有可能的封印之地。

其一，幽冥谷深淵。

這裡是魔氣最濃之地，無數修士在此隕落。正道聯盟曾封鎖此地，但始終無法徹底平息其中的魔氣。

其二，問仙台之下。

問仙台是正道聖地，但據原主輪迴中的記憶，某一世曾有魔王氣息在台下短暫顯現。此地極有可能是封印的一部分。

其三，墟靈島。

這座島被困在空間裂隙中，極難尋覓。每百年才會短暫現世一次，正是今年即將浮現之時。

他們的目的已經明確。

——解除封印，完成沈清隱前世未竟之事。

即使前方是萬劫不復，他們也會攜手並行。

夜色深沉，林知然與沈清隱暫時隱身於一座荒山密林之中。周圍布滿結界，隔絕了追兵與探查。火光微微跳動，映在林知然沉思的側臉上。

沈清隱正打坐調息，卻聽見林知然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他在識海中，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有人來了。

不，不是外人。

是「林知然」。

「你居然又把我叫回來了？！」

一聲怒喝在林知然的意識深處炸響。

林知然只覺頭痛欲裂，像是有什麼強行撕扯著他的神魂。他皺眉，冷靜地進入識海，迎上了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卻滿是憤怒的臉。

「林知然」站在一片虛無之中，眼神如刀，咬牙切齒：「我不是說過，不准再召喚我？！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林知然知道。

原主歷經千年輪迴，最後終於得以逃離，獲得現世林知然這具身體與普通人的生活。對他來說，這是唯一一次真正的「自由」。

但……這場自由，因為林知然穿書而被迫中斷。

「林知然」的聲音顫抖，充滿控訴：「我都已經放棄了……你為什麼還要把我拖回來？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想再面對這一切！」

林知然看著他，聲音平靜：「不是我召喚你的。」

「林知然」一怔，隨即冷笑：「還想推卸責任？」

「是你自己留下的輪迴陣法在運作。」林知然語氣堅定，「我沒有這個能力。」

「林知然」沉默了一瞬，怒意卻絲毫未減：「就算如此，那又怎樣？既然你知道我不想回來，就應該想辦法讓我徹底消失！而不是每次一有危機，就把我拉出來替你擦屁股！」

「我沒想讓你擦屁股。」林知然瞇起眼，「我只是想活命。而你，正好擁有必要的知識。」

「林知然」怒極反笑：「所以你把我當工具？」

「別裝無辜。」林知然語氣冷淡，「我們彼此利用。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你——！」

「你說你不想回來，那好。」林知然逼近一步，目光直視他：「那你告訴我，魔王的封印該如何解除？」

「林知然」嘲弄地看著他：「你真瘋了。魔王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災厄，你居然想去解開封印？」

「我要救沈清隱。」

聽到這句話時，「林知然」的眼神終於變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為了那個被魔氣詛咒的小鬼，你連整個世界都不顧了？」

林知然輕笑：「你輪迴千年，不也沒學會怎麼顧這個世界嗎？」

「林知然」瞪著他，怒火幾乎要燒盡整片識海。

但他終究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冷冷道：「……墟靈島。」

林知然一怔：「什麼？」

「魔王的封印核心，就在墟靈島。」原主的語氣冰冷，「但那裡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島在空間裂隙中，每百年才會現世一次。這次現世的時間……應該就在這幾個月內。」

林知然微微皺眉：「封印核心？你確定？」

「比你確定。」

原主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但你最好祈禱，解開封印之後，你能承受得住後果。」

林知然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我會負責。」

「林知然」冷笑：「希望你到時候別後悔。」

他的身影漸漸消散，在完全消失前，最後留下一句話。

「你最好記住，這是你自找的。」

林知然站在識海深處，靜默良久。

隨後，他睜開眼，看向不遠處正調息完畢的沈清隱。

「師尊？」沈清隱注意到他的異樣，微微皺眉，「你怎麼了？」

林知然看著他，眼中漸漸浮現笑意。

「沒什麼。」他輕聲道，「我們的目標確定了。」

沈清隱看著他。

「墟靈島。」林知然微微一笑，「該去看看了。」

林知然與沈清隱在林中短暫休整後，很快動身前往墟靈島的登船口。為了避開追兵，他們改道數次，終於抵達一座名為「雲港」的小城。

這座城位於臨海之地，向來是修士進出墟靈島的必經之地。由於墟靈島每百年才現世一次，這座城此刻格外熱鬧，來自各大宗門與散修的身影隨處可見。

「這裡人太多了。」沈清隱輕聲說，目光環視四周。

林知然點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陣盤。「我們易容進去。」

兩人立於一座無人的偏僻小巷，林知然結印激活陣法。靈光一閃，他們的容貌迅速發生變化。

林知然變成了一位容貌冷峻、氣質凌厲的青年修士，而沈清隱則化作一名眉目柔和、氣息內斂的少年。

「走吧。」林知然輕輕拍了拍沈清隱的肩，兩人一同朝登船口而去。

雲港的登船口擠滿了修士，各方勢力匯聚，氣氛緊繃而壓抑。

林知然與沈清隱排在隊伍中，低調而沉默。然而，隊伍前方傳來一陣騷動。

「什麼？清微宗的人也來了？」

林知然心頭微動，目光不著痕跡地望去，果然看見了一群熟悉的身影。玄寂仙君、蘇長風、顧清婉……他們赫然在列。

「師尊，他們……」沈清隱壓低聲音，神色戒備。

「不必擔心。」林知然安撫，「只要我們不主動暴露，他們認不出來。」

兩人順利通過身份審核，登上通往墟靈島的靈舟。靈舟極為寬敞，設有眾多房間供修士休息。林知然與沈清隱找了間偏僻的房間，才剛關上門，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

林知然眼神一凝，手按在劍柄上，打開房門。

門外站著的，赫然是顧清婉。

「……真的是你們。」顧清婉進門後，迅速設下隔音結界，神情複雜地看著兩人。

「顧師叔。」沈清隱有些不安。

顧清婉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林知然，語氣沉重：「玄寂仙君已經下令，無論你們出現在何處，都要格殺勿論。這次各大宗門聯手，為的就是剿滅你。」

林知然微微一笑：「我早就料到了。」

顧清婉沉默片刻，低聲問：「你們打算做什麼？」

林知然與沈清隱對視一眼，隨後簡要將尋找魔王封印並解除詛咒的計畫說了出來。

聽完後，顧清婉怔怔地看著兩人，久久不語。

許久之後，她輕聲問：「……如果我阻擋你們呢？」

林知然聳聳肩，語氣輕鬆：「先打暈，直到我們完事。」他頓了一下，神色柔和，「我不想傷害你。」

顧清婉苦笑一聲：「你這麼說，我倒是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你。」

她深吸一口氣，神色漸漸堅定：「我不會阻擋你們。但你們得小心……蘇長風，已經不是三年前的蘇長風了。」

靈舟穿過空間裂隙，終於抵達墟靈島。島上靈氣紊亂，魔氣暗藏，整座島宛如一座巨大的陷阱。

林知然與沈清隱剛踏上島嶼，便察覺到有人逼近。

「終於找到你們了。」

一道熟悉而森冷的聲音響起，蘇長風帶著一群清微宗與其他宗門弟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林知然、沈清隱，你們逃不了。」蘇長風嘴角勾起冷笑，目光中滿是殺意。

「蘇長風。」林知然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來得正好。」

話音未落，他的劍已然出鞘。

劍光如雷，直逼蘇長風。

沈清隱則毫不遲疑，施展身法，在眾弟子中穿梭，手中劍柄輕點，將一個個修士迅速打昏。

蘇長風拔劍迎擊，兩人的劍氣在空中激烈碰撞。

「三年不見，你的實力果然精進不少。」林知然語氣淡然，劍勢卻毫不留情。

「彼此彼此。」蘇長風冷笑，「只可惜，今天你們逃不掉。」

劍光交錯，殺意沸騰。

而沈清隱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在修士間穿行，每一次出劍，都是一擊制敵。

林知然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這次，絕不會再讓你傷他分毫。」

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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