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足足下了兩天才歇，第三天早上天還灰濛濛的時候，明禾就從床上一咕碌爬起來，看向窗外發現已經沒有下雨跡象，只有窗邊掛在樹葉子上晶瑩的水珠隨風刮過一點一點被拂落地面，空氣中充滿潮溼而清新的氣息，遠方朝陽升起，天空微亮。
她當下知道今天會是好天氣，所有夥伴都會過來，再想到那兩畝田的狀況更是坐都坐不住，立刻梳髮穿衣就跑去敲青禾房門，一向貪懶愛睡的青禾今天竟也早起，已經趴在窗沿看著中庭屋瓦上殘餘滴落的雨滴。
姐弟倆打了個招呼，隔著窗兒說話。
「姐姐早。」
「你今天也很早啊，」明禾看他一眼又怪道：「一早起也不先披件外衣就坐在窗邊，仔細著涼。」
「天氣轉好了嘛，」青禾抬頭指指才亮的天空：「連兩天那麼大雨我有點擔心，想快點去看看阿辰哥的田，所以一早就爬起來了。」
明禾失笑：「你連鋤頭都扛不動的一小孩兒，替他那塊田操心什麼？」
青禾眼神認真：「到時候阿辰哥要在田裡種西瓜給我吃，我當然要關心一下啊。」
什麼時候說過的這事？
明禾暗暗好笑起來，看來青禾是真把種瓜的事惦記上了。
算了，就像爹說的，到時田邊角落裡種個一兩顆應付應付青禾就完事吧。
明禾也不再和青禾就種瓜的事討論什麼，只道：「連下兩天大雨，大家一定都想快點去巡田，他們幾個今天會早過來的，你也快洗漱起來，穿了衣服吃早飯去。」
果然謝苗夫婦帶著明禾青禾吃過早飯不久，就見蕭北辰、王小四幾個一起進到主屋來，幾個人一到就恭恭敬敬對著謝苗和趙華年行禮。
「師父、師娘早。」
「你們也早，」謝苗看到幾個孩子也很開心：「都吃過早飯了麼？」
「吃過了，」蕭北辰笑回：「我想著已經兩日沒過來，所以一早和阿福一起出門，誰知路上就碰到小四他們，大家幫著我和阿福把東西搬到田裡就一起來了。」
明禾隨口一問：「什麼東西搬到田裡？」
「妳交代要我準備的東西呀，」蕭北辰笑著一一細數：「鐵鋤、柴刀、長耙、大麻布袋……我怕數量不夠，特別要阿福多弄幾副，阿福又替我拉了兩台大獨輪車，我想著拉一趟也是拉，所以順便從家裡載了些好東西一起到田裡。」
「什麼好東西？」青禾笑得瞇起眼：「有西瓜麼？」
「是馬糞啊。」張六和笑著插口：「原來阿辰家裡有馬房，他把馬糞裝上兩大麻布口袋，我們全先放堆肥坑邊了。我爹說過馬糞也是好東西，加上小四家的豬糞，再多鏟些落葉攪拌黑土，我們一定可以做出很好的堆肥。」
「不是西瓜啊……」青禾難掩失落。
「西瓜只要種就有啦，有好肥料就能種出好瓜。」明禾摟住弟弟笑著寬慰：「放心，等我們種好莊稼也會替你種瓜，不過你可要幫著照顧啊。」
青禾聞言笑開了，兩個手比劃著：「嗯，等瓜種上了我會每天去顧著，給它鬆土、澆水、澆肥，等我種出這麼大的甜瓜就請大家一起吃。」
大家看青禾眉飛色舞的樣子也都跟著笑起來。
謝苗突然開口：「這兩日大家在家裡可好好讀書沒有？」
眾人一起應和：「都讀了，功課可不敢落下，照師父說的，把之前教的書都復讀過，還練了大字。」
「既是這樣，今天我們不教新課，練完大字就一起先去幫阿辰巡田吧。」謝苗笑吟吟看著眼前一幫孩子：「我也跟著你們去。」
一眾孩子聽了都歡呼起來，明禾笑問：「爹你不還要上山去澆灌除草麼？」
「是啊，所以我陪你們看看就得先走，」謝苗道：「一會兒看過了我告訴你們做事的順序還有要注意的細節，這兩日我釘了幾個木箱正好給你們放零餘子，一起帶過去，然後我們再合計合計除了山藥還可以種點什麼。」
「知道了，我們都聽師父的。」李義立刻點頭。
「那好，先練字吧。」
一眾孩子於是靜心練字，寫完大字後一人幫忙拿一個木箱，又提個大水壺就往蕭北辰田裡走去，到了田裡謝苗一看寬心不少，兩日暴雨果然帶來豐沛水量，原本龜裂的田土吸收了水份看起來比之前地況改善許多，又揭開堆肥蓋子一看，兩日前挖來的河泥完好如初，上頭還有一些蚯蚓蠕動著。
「這田水儘夠了，你們接下來可以分工，」謝苗替弟子們規畫著：「先把草根挖淨了，三個人來翻土，三個人把河泥挖了拌進田土裡，把蚯蚓也倒進去。這幾日先做這個，等土翻得鬆軟了你們就到山裡尋些落葉黑土，混著馬糞、豬糞開始堆肥，零餘子先放在小屋木架上育種，要注意通風……」
謝苗交代了許多，眾弟子不敢懈怠，一一記下。
「……總之在開春前先整好地，阿辰你記著到時請德叔來幫你犁地時要犁深些，種山藥土質一定要鬆軟、肥料一定要下足。到時我也會教你做山藥支架。」謝苗又道：「除了山藥，你還想過種些什麼嗎？」
蕭北辰沉吟一會：「謝叔，我這片地適合種大豆麼？」
「也沒有不適合，」謝苗一怔：「你想種大豆？」
「嗯，」蕭北辰直言：「這兩日和我爹、阿福他們閒聊，說起今年大豆的價格，我想著這片地不算大，我們幾人又只是小孩子，如果種麥子只怕收效不佳，還是該種點好生長、方便貯藏、或方便收成而且價格不錯的東西才好。」
幾個小夥伴一旁聽了連連點頭，大家都覺得挺有道理，明禾更是驚異，蕭北辰所說的這番話和爹爹昨天說的簡直如出一轍。
「你這話很有道理，」謝苗笑看著小弟子又問：「今年很多作物價格也都不錯，為什麼光是想到大豆呢？」
因為大豆還可以加工作成很多東西。」蕭北辰道：「豆醬、豆油、豆漿、豆乾、豆腐、豆皮……全是大豆做的，而且它耐放，只要貯藏得當也不容易壞，價格好的時候再賣都不虧。」
謝苗覺得弟子挺精打細算，的確，如果以獲利為目的，比起容易種的紅薯，更耐貯藏且用途更廣的大豆或許是更佳選擇。
「這片地可以種大豆，」謝苗又道：「除了山藥、大豆，你還可以種些生薑。」
「生薑？」
「是啊，生薑可以入菜入藥，也耐貯放，種薑條件和山藥差不多。」謝苗道：「薑和山藥一樣都很吃肥，而且都不能連年耕種。不過你這片田今年新開，最適合拿來種山藥和生薑，收成之後來年可以改種紅薯、大豆或其他莊稼菜蔬，再持續堆肥，養肥了地力接著輪種，這是比較恰當的作法。」
蕭北辰沉思一會立刻知道謝苗提出的作法是長久之道。
「嗯，就照師父說的，」蕭北辰宣布：「我們今年先種山藥和生薑，明年大豆和紅薯輪種，如果大家想到什麼好點子也都可以提出來請師父幫我們斟酌。」
「我覺得西瓜不錯……」青禾老實提出自己想法。
張六和笑彎了腰：「青禾你還真的很喜歡西瓜啊。」
董忠拍拍青禾：「放心，哥哥們會幫你種的，你也說種好之後會請大家吃對吧？我們一定幫你。」
其他人也笑道：「青禾放心，不管種山藥還是大豆，一定都少不了你的西瓜。」
青禾開心起來：「嗯，我也會認真幫忙的，等下我就來幫忙切蚯蚓！」
呃，這個就……
還是王小四靈機一動：「青禾你最會找蚯蚓了，我們這麼多人都找不贏你，不如你幫忙找，我們來切，蚯蚓愈多西瓜也會長得愈好啊。」
「嗯，我現在就找。」
青禾笑逐顏開立刻蹲到木屋旁的大樹下開始動作。
「好啦，」謝苗笑道：「我到山上巡梨樹，今天會晚點回家，你們師娘說她會做好點心，過午要你們記得回去吃。」
眾人答應，謝苗自往山上去，地裡幾個孩子互相對視，眼中都充滿躍躍欲試的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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