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人勇闖護理界 - 第四章精神科

一聽到這次實習站為精神科，腦海裡以為會跟身心科差不多，也沒多的想法。

醫院外觀也還好。

直到跟著老師進到裡面，詭異的氣氛迎面而來，不同以往進到醫院裡的氛圍。

老師帶著我們走樓梯到3樓，看到的是類似監獄的鐵門，很厚重，子彈也打不穿的那種，真的是電影中看到監獄的配置。

我們從旁邊的小門進入，還要抬頭看監視器。

進去後，就看到警衛坐在裡面，前方是監視器畫面，老師解釋，這是怕病人逃跑安裝的。

穿過警衛室的房間，再穿過一道門，就到真正的病房。

所謂的病房，第一眼看到是像客廳的活動空間，有書籍、電視…等，兩旁是病房，第一間是抽菸房，讓病人能抽根菸緩解情緒；老師領我們參觀其中一間病房，兩人一間，附加櫃子，整體來說就是簡單為主。

這時有一病人經過我們身邊。

「小姐，你們有沒有精氣讓我吸？｣

話一出，在場的護生嘴巴呈現O狀，我差點要脫口而出，還好老師在，隨即拍一下對方。

「不要嚇人家妹妹啦，人家剛來實習。｣

老師叮囑我們在這裡很多病人說的話不要當真，不然你每天都會被嚇到。

開玩笑！

但是看那位病人說得很誠懇，內容卻很恐怖，裡面每一位都這樣嗎？

我心裡開始發毛，覺得有一堆視線在盯著自己，我像實驗室的老鼠，將我圍起來，所有的秘密攤了出來，光溜溜，無所適從。

老師的下一句更是晴天霹靂。

「這一層的病人是輕中度病患，重度的在樓上，哪一天會帶你們去參觀的。」

我望向這層的窗戶，窗戶是有鐵條的，因此更像監獄。

窒息感瞬間蜂擁而來，試想待在這封閉空間就會不舒服，那在這裡工作的護理人員和醫師，哇，想到都會感到害怕，搞不好會瘋掉。

這些想法盤旋在我腦海，老師繼續帶我們到下一地方。

這次則把我們帶到外面，是看起來是操場，卻又比操場更小的，地面凹凸不平，四周都是鐵網，密不透風，充其量只有一個籃球架。

「這裡是病人做戶外活動的地方，大約一星期有一天會讓病人放風出來運動或者是去這附近的市場走一走，當然要有人盯著。｣

真的不輸電影裡的監獄，腦海冒出這樣的想法，忽略地面的坑洞。

唉呦！拐到腳；光看到這些事心情都受影響了。

參觀完這些，時間也到下半天。

老師拿出幾本病歷分配給我們。

「這些病人是這裡病情較輕微的，能夠進行對話的；實習期間好好地照顧你們的病人，有問題下午在會議室開會討論。｣

翻開病歷，這位中年病人是因為家暴入院，經藥物治療已有改善，後續的治療還要研究，因為字跡太潦草。

看完一部份已是下班時間，坐在回家的公車上，頭不自覺靠向窗戶，眼裡看不到風景，只看到醫院一幕幕的場景。

隔天，我坐在大廳等其他人到來，院方是不會讓實習生單獨進去。

沒過多久，病房響起廣播，是流行歌曲，是為了讓病人起床兼做早操。

「快點起床了。｣

鑒於昨天看到的情況，我用超溫柔和蚊子般的聲音叫醒。

只有幾位醒來，有一兩位乾脆趴在桌上繼續睡，我根本不敢繼續叫醒。

老師出手就是一巴掌將病人拍醒，好痛，感覺拍到的是病人，痛卻在我身。

護理重要的，交流，與病人間的交流對我來說挺困難的。

雖然有老師分配病人，但病房裡還有其他病人也得要認識，不能大小眼，他們很記仇的。我就有被唸過，當著老師的面，好難過。

光要跟他們建立信任關係就很難，有些病人會因為我們是護生而調侃、逗弄。

「OO先生，早安，哦，那個，今天覺得怎麼樣？｣

「是小護生，要問甚麼趕快問。｣

有熱情如火的病人，就有嚇到的我。

「是小護生，呵呵呵呵呵呵。｣

有特別的病人，就有無法接話的我。

「是小護生，你想幹甚麼？我是。｣

有惡意的病人，就有無所適從的我。

真是五花八門，令我大開眼界；下午跟別層的實習生一起開會，聆聽對方的案例，思緒已飄到案例，如果是我，會怎麼實行，用武力制止？帥氣地給予打針？

幻想到一半，周公找我下棋，不知下了多久，被旁邊的同學敲醒，還振振有辭的反駁，我沒睡著喔。

吱！我感覺到被針刺了一下，好痛，原來是老師銳利的眼神，點點頭代表收到威脅。

「明天病房有病人外出的活動，你們跟著，幫護理師多盯著。」

外出！要去哪裡？超市？市場？一連串的疑問想問出，嘴巴卻猶如被膠水黏得緊緊，疑問就留至明天再行解答。

隔天，學姊召集我們解說外出的注意事項，嗡嗡嗡嗡嗡，語言化作噪音穿進我的耳朵，努力記進腦海卻又瞬間飛走。

其中一位同學問，「學姊，難道從來都沒發生病人逃跑的事嗎？」

我立馬眉開眼笑，這才是我想聽的八卦。

「怎麼可能沒有？」

「那……應對機制？｣

學姊說著像日常生活的，「就調出監視器，再通知警察抓人，要盡早抓到，傷到其他人就慘了。」

有點像警察抓小偷，只是小偷是偷有形的，病人是無形的被偷了，希望能靠治療盡快回歸。

我被分配到一位躁鬱症病人，他不太說話，我也慢慢跟在他後面。

不知不覺想起前幾天我在病房櫃台遇到一位病人，「妳好漂亮、妳好漂亮，看了好開心。｣不停地對著學姊說著。

越聽越奇怪，像是興奮到最高處停不下來，老師將我拉到一旁，悄聲解釋這是躁鬱症，現在是處在躁症，非常興奮。看到活生生的案例忍不住多看幾眼，老師很親切把我拎走。

「小護生，我請你喝飲料。｣

聽到這句話我立刻搖手拒絕，這是有規定的。如果是陪同病人外出散步其間，病人想買東西給自己是可以，給別人是不行，大概是怕其亂花錢。

這位病人非常堅持，表情、神情彷彿我有恩於他，我最怕應付這種；拒絕別人是我學習的課題，「不｣字就像燒燙燙的食物在我口中，但我無法吐出，只能任其傷害我的身體。

雙方溝通了一下，病人處於很嗨的狀態，完全無法聽進。

在沒辦法下，我答應了，可惡，我怎麼這麼不會拒絕。

我就跟我病人坐在飲料店，聽他談天說地、風花雪月。

聽進與否，不置可否－其實是對方口音很重，根本聽不懂，只能嗯、對來當做回答。

「你怎麼有飲料，病人買的嗎？｣

「不是，我自己買的，口渴了。｣我慌了，下意識說出最適當的回答。

老師也沒追問。

我趕忙把飲料錢還給對方。

「拜託！還給你，就當我自己買，不然我會畢不了業！｣說出重話，才解決這場風波。

眾人都慢慢走回醫院，太陽也逐漸西下。

最後一天，

有兩件事必做，第一件：幫學姊檢查病人的病房。

檢查病人的房間不是為了清潔，是怕尖銳物品，有些病人私藏尖銳東西，傷害自己。

我想要最後一天有所表現，不管下達甚麼命令我都盡力去做，上至床墊、櫃子、枕頭，下至床底、垃圾桶，甚至要我爬窗去看窗框是否有東西，那時我還是穿實習裝，是裙子的。

搜完所有房間，我都覺得渾身蜘蛛網遍佈，要長疹子了。

第二件事：團康活動。

在下午的時候將大家集合在娛樂室，一起唱唱跳跳，作為病人的小娛樂。

娛樂室也就是大廳，有幾張桌子、椅子，有一台中等大小的電視，；病人反而喜歡抽菸室，煙霧迷漫，大家翹著二郎腿，宛如黑幫老大在談判。

我們把所有病人集中後，一開始多半意興闌珊，要不就趴睡，可能有藥物影響，得要有人自願上去帶動唱，我們下面不停鼓動氣氛，吶喊、大力拍手，幾乎全部都用上，喊到都沒聲音，才結束近一小時的團康活動。

最後我得說精神科實習，像是另一個世界，我是闖入的異類，不知要學哪種語言跟他們應對，全身一直緊繃著。

出去了，才鬆口氣，回到熟悉的社會，我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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