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岸如夢 - 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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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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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時辰，賓客終於都告辭了。水神滿意地捋着鬍子，道：「這次做得很不錯。」寒玥瞥了父親一眼，薄唇輕抿，沉默了一會。這種氛圍他很不習慣，真是不知道回答甚麼。過了好一會，他才道：「謝謝。」水神笑了一聲，站起來道：「外面怎麼回事，給我老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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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后仍坐在水神身側，臉色卻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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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淡淡地道：「鬧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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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看着他，道：「本君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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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沉默下去。寒玥淡漠的眸子裏沒有甚麼感情，默默地抬頭，不知在想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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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漫長的寂靜卻快把神后逼瘋了。她張唇正要發話，水神卻向她搖了搖頭。她氣結極了，只得把話憋回肚子裏，回報一個優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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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寒玥見水神沒有放他走的意思，緩緩道：「不如……說一下揖拿刺客的戰術吧。」水神鬆了口氣。他的這個兒子古怪的脾氣他最清楚，我行我素，不喜解釋，只要達到自己的目標便心滿意足。若他發問，寒玥一定會敷衍了事。但如果寒玥他自己提出來，就不一樣了。因此，水神才會沉着氣等了這麼久。他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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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道：「兒臣料到今天晚上會有刺客，所以先在皇宴舉行前半個時辰，便在整個宫殿四周布下結界。」水神心底一驚。布這樣一個大結界，需要極多的水分，以及精力。沒有中神級，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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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分六品，由高至低分別是上神、中神、下神、上仙、中仙、和下仙。下仙的話，也就跟普通不修煉的仙子沒甚麼區別，只懂一些最簡單的五行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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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每上晉一級，必須要經過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年的刻苦段煉。仙界五萬歲成人，寒玥……明年才剛到五萬歲，他……怎麼可能已經抵達中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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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繼續道：「本該將全宫封好，只是太子殿下找到了我，讓我在他宫的後門不用加施結界。我問不清原因，只道是父君下的命令，便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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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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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根本沒有跟他說過任何事，不過這次，太子就真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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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哦的一聲，眉心緩緩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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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后心中大驚，臉上依然和善，雅淨的聲音響起，道：「玥兒，珣兒何時跟你說過這些？」她向水神看去，希望得到一點認同。誰知水神依然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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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心中想的比所有人都多。當了這麼多年的神君，有些事情他也是看得透的。寒玥這麼聰明的個性，怎會說留個後門就留？皇宴馬虎不得，若出甚麼事他真的會人頭不保，他又怎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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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的眼底閃過一抹寵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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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寒玥是終於按奈不住要把神后太子一脈拉下來。可是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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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明白。這孩子忍了這麼多年，為何要在皇宴當晚對神后動手？難道……他是想借水神的刀……爭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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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的嘴角一抽，突然輕輕笑了，笑得開懷，笑得甚為高興。這笑意一閃而過，留下一絲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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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努力掩飾，他心底裏實在高興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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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終於肯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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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寒玥有這個能力，所以一直在等這一天，看看自己的兒子真正的模樣，真正的手碗，真正的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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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完全漠視神后，淡然道：「最後，刺客居然看準了漏洞，從東宫的側門進入水宫。幸好，兒臣進殿前吩咐了禁軍三隊，只要有危機，便集合所有力量造另一層更小的結界，專門保護皇宴舉行的這煙雨殿。而有一小隊人馬，亦會到結界破損之處，也就是東宫側門，把結界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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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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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刺客便被封在兩層結界之間，進不了，退不下，不一會便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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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倒抽一口氣。結界中間的地方，等於一個高等牢獄，連一隻蒼蠅也逃不出去。這一招已經許多年沒有人用過，連他也只是在古老的書籍上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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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實在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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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陰沉，佯怒一拍而起：「宣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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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何等聰明的人。他一進殿，便雙膝一曲，跪在地上，道：「父君，兒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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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道：「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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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道：「兒臣在聽到刺客從後門入殿，不該趕去修補結界，而該來保護父君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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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微微一笑，道：「珣兒，快起來吧，父君與三神均在，你若來，豈不是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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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連忙站起，行禮道：「謝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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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三人不約而同，都向在一旁喝酒的寒玥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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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淡淡地道：「寒玥，今天還喝不夠嗎？」語氣頗為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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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后微笑，徐徐將手心的汗水抹走，向太子點頭。太子也對她點頭。就這點小伎倆，還想扳倒他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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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不疾不徐地站起，自顧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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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刺客事件必有蹊蹺。只是這東宫與煙雨宫殿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其中小路到處分岔，假山無數，刺客不可能隨意找到這裏。這是其一。其二，結界極其牢實，兒臣親自試驗過，而東宫後門的開口又很隱蔽，很難在沒有提示的情況下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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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宫內一定有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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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微微點頭，很合作地道：「看來，太子無可否認，嫌疑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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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心中大驚，道：「父君明鑒，兒臣從來沒有請二弟留過後門！父君，兒臣怎會那麼傻，讓刺客有機可乘？說實話，兒臣之前從來不知道二弟設了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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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的手指在玉椅上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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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他道：「太子殿下，你一聽到刺客從你後門進宫，不但不挺身而出，用東宫百名侍衛護神宫安全，順道弄出點動靜來示警，反而去修補結界，於情於理均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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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留後門，放刺客，動作連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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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頭頭是道，彷彿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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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氣得雙眉倒豎，道：「寒玥你莫要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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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只是看着窗外，道：「這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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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點頭，道：「寒玥分析有理，本君雖不相信，但太子確有嫌疑，就先讓人調查、審問被抓捕的刺客。等水落石出，自會還你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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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神后終於按奈不住，雅然道：「口說無憑，玥兒莫要一口咬定，畢竟，珣兒沒有動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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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伸出一掌，道：「查一查，就明了。此事不必再議。珣兒，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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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底裏很是高興。今夜是自葛兒羽化後，他第一次聽見兒子說這麼多字。雖然他也不明白兒子要怎樣把太子拉倒，但他也想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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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藉此事測試一下寒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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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快成年了，有能力保護自己，水神也不必假裝冷漠，以保他在深宫中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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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是絕不相信神后太子會聘用刺客來神宫，畢竟也太過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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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太子，他還是一定要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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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繼承人，非太子莫屬。嫡長子繼承制，是眾大臣奉為天命的行制，不能改，不能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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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心中都快要發瘋了。寒玥無端來誣陷他作甚？難道是幾千年前那一次，寒玥私自下凡被他告發，他還記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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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一直不喜歡這個弟弟，卻也叮囑過他切勿把寒玥惹毛了。他沒有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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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微微嘆了口氣。本可以辯駁的，但是刺客的確是他的人，他又的確在東宫中一眼開一眼閉，沒甚麼證據證明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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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正要回去休息，神后突然拋出一句話，讓全殿內的人都嚇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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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臣妾聽說……刺客倒是從玥兒的後院內進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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