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岸如夢 - 獨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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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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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得像風一樣的馬車在這冰冷的一聲令下被狠狠勒停。馬嘶鳴一聲，立了起來。「王爺，怎麼了？」趙厲行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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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本王也是關心則亂。二小姐找不找得着，與本王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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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聲音很冷靜。簾子忽被撥開，那黑影按着車門翻身而下。只是不論怎麼聽，那冷清的聲音都含着一股煩躁。「容本王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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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離顧府還有一條街，剛好停在靠湖的梧桐道邊。那一層一層的秋黃，擰着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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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嘆息，按着眉心，沿着樹道漫漫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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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沒想到，樹後竟坐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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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秋息，風涼涼撲面，紫衣姑娘的衣袖已經被淚水所浸染。她低着頭，淚水一直啪啪地掉在地上，只得時不時用衣袖一下一下地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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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他腦海中那根理智的弦一下子繃斷了，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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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動，怕自己一個失控，將心裏僅存的溫熱都送給她。然後⋯⋯她又轉身而去，只留他一人獨自站在風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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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埋得更深了，頭一下一下地顫抖，溫濕的淚染濕了自己的衣裳。滿天突然飛起雨粉，細細打在身上，不濕不糯，只是滲入心靈，讓人打從心裏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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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妮子，自己為一個凡人傷心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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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拉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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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遲疑了一下，終於挪了幾步，淡淡地道：「白⋯⋯陸清瑤，你讓人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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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微愣，看着寒玥，目光怔了怔，涼透了的心忽像是被火灼燒，難受至極。她不知道為甚麼，心裏好酸，似是她做過甚麼錯事，又似是她對這個人，有點不一樣。她只當是被悲慟沖昏了頭，糊里糊塗就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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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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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看着她，愣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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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是誰？她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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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沉醉她活着的消息中，若遠若近，若即若離，想割捨卻又捨不得。可……可若有一天，她恢復了記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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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如何自處？他要演好凡王一角，還是直接撕破窗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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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騙子，那個傷過他無數次的女子，他該如何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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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徒然斂了起來，站在那裏，似一樽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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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二人坐在馬車裏，甚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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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冷着臉，看着窗外的月色。月光蒼弱，車內人在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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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還是沒有記憶的白芊羽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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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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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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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盼了好多年，終於與她重遇，只是換來了更多的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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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難斷。明知前路是深淵，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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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知道陸家收留你以前，你是誰嗎？」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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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睜了眼，側面秀美朦朧，一動不動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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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滯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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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出來了，陸舒爾還是仙身，之前卻受了很重的傷，不得已才寄於陸府籬下。他的長生遲早惹人起疑，所以一直謀劃着安置好陸靜怡後與白芊羽退隱。陸舒敏對他來說，只是凡人一個，甚至是一種負擔。所以他沒打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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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肖珩，他也摸不透，只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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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倚着車邊，黑溜溜的眸子通透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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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但是你能告訴我真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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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親王，一看到她，眼神便那般複雜，真是難以相信二人的素未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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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不認識她不相信，可若說是親近之人……那又不像。畢竟，他更像是欲親近卻帶着重重的戒備，像在顧忌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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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他嘆了口氣。算了，一個人為兩個人打算，太累。他隨心而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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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他醉片刻，只醉片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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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能與你一同尋找失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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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梧坐在龍椅上，躊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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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公公體貼地托來一碗湯，尖銳的嗓子問：「陛下今夜不去皇后娘娘那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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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梧蹙眉盯他一眼。片刻，才緩緩吐了口氣。「朕的皇后多好，把陸舒爾之妹逼死了。那可是朕親賜的婚事，她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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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那不……不也是顧家先退的婚嘛。」吳公公哆嗦着，可他最近收了皇后不少好處，也得說一句公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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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梧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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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他幽深的眸子閃過一抹無奈。「顧柳他太糊塗了，朕素來只怪聰明人。」他眸光一閃，冰涼的目光掃過吳公公的臉。「朕聞皇后自深閨便與舒敏姑娘互有齷齪，此舉公報私仇，魯莽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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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梨知曉這是警告他的話語，連忙垂首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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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年輕的皇帝才抬起頭，琢磨了一會，嘆道：「陸舒爾是個難得的奇才，深明大義，朕欲起用，卻見他一直以來都有避走退隱之意。他手握的只是個虛位，若借此事與朕辭隱，朕也不好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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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公公立在一邊，靜靜地聽。他可不敢插言，這年輕天子上位才幾年，他至今仍未摸準他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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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該如何將陸家牢牢縛在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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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冷，龍殿裏久久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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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朕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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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將此事置之一邊，忽見案上奏章便是禮部呈上的，催促楮王娶妃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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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如電，林梧緩緩地伸手。如玉的指尖在案上反覆撥劃，像是在計算着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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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他勾起了唇角。「一箭雙鵰，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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