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岸如夢 -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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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驚呼，冰藍的劍插入了銀衣女子的腹中，她彷彿聽到了琉璃碎裂的聲音。世界變得多麼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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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瑤心裏揪痛，飛快地睜眼。額上已多了一層薄汗，她臉色蒼白，抬起頭來。一名粗大的男子從門間走進，喊了一聲：「大哥、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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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允，你回來了。」她聲音淺淺而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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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允，乃粗漢一個，陳宇的親弟弟，刺客他是做不了，但光明正大的打鬥，他卻是比陳宇夫婦更為擅長。他回首將草藥塞到陸靜怡小小的懷中，然後揭袍，大喇喇一坐：「醫官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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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拎過一邊的輕紗，替妻子清理傷口，背影遮住了清瑤的目光，淡淡地道：「也不是甚麼新鮮事了。」二人知道陸清瑤並不想將自己的秘密告訴旁人，所以她看到劍傷會忽然頭痛欲裂，也是二人自己集合案例悄悄揣手摩出來的，自是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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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怡安靜地將一杯熱茶捧在手心，放到清瑤案上，還細心地吹了幾口。陸清瑤一笑。「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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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允聳了聳肩，道：「若是無妨的話，外面可排了好長的一隊小人大人，都等着看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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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一隊病客，也有大約十多人。若溪醫室來者不拒，樣樣病痛皆會治，一天救多少人，卻在於這位醫官大人的心情。慕名而來的人，因而都盡量於辰時開舖便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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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瑤側側地望着醫館那一雙木門，青紗簾幕在風中宛若女子舞袖，忽地就失了神。莫名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曾經有一處，是親手雕出一般的美麗，錦簾低垂，雍容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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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似是對那一個地方有着特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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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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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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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挖空心思回想，卻思緒卻越飄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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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會，寧詩先忍耐不住開了口：「當今聖上為何會派兵保顧心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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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輕飄飄地道了一句：「顧家素來重禮，服從大統。大人顧岑是堂堂禮部左侍郎，算得上是他手上頗重要的人，自然要保。更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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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聯姻是與周啟言。周家在京裏是數一數二聲明絕對支持他林梧的人，所以是一次鞏固勢力的象徵了吧？」陸清瑤徐徐道。「將二家綁在一起，從此生死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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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一笑。「一點就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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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世上，敢直叫皇帝名諱的，也該只有這小小醫館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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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楮王又打了場勝杖。」陸清瑤沒頭沒腦地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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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不鹹不淡地點頭道：「又有場好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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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皇帝林梧跟他親胞弟林楮之間，那可真有一段故事。傳說兩兄弟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均是嫡出兄弟，先弟駕崩後奪儲那些齷齪事更是一個敢做，一個願善後，合作愉快。清掃完其餘的皇子，然後林梧便順利登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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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朝兄弟，一朝君臣，說不忌憚，也是假的。朝中二人本一起建立的勢力，漸漸有了大統派和楮王派。令人驚奇的是，楮王派竟佔了六部中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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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林梧自是沉着氣，卻仍是對這匪夷所思的局面深感震憾，登位不足三月，便遣楮王前往封地，遠在邊城的甯夏駐守，趁機鞏固京城中的勢力，剷除異己，終於把六部其四扳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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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足兩年，楮王又作奇事。一個素來文雅、只會執筆的親王，居然學着帶起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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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夠黃袍小子頭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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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算看出來了。之所以林梧登位後仍存着親王的勢力，皆因楮王不動手而已，否則他林梧也坐不上皇位。所以啊，楮王既無意搶位，這些事情我們琢磨來也無意義。」陸清瑤吁了口氣，道：「開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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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瑤跟陳宇論朝事，陳允和寧詩也只是聽了個一知半解，連忙去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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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瑤的神色轉為凝重：「公子那邊有消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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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慢慢地點頭，道：「刺殺失敗，公子只是寫了一封密信來。原句是這樣的：『失敗不怪你們，只可惜了一筆好買賣。收到新一椿，八月下旬，讓清瑤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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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瑤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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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甚麼要緊的買賣，才讓一向謹慎的公子令她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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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生意，說到底也只是憑銀子辦事，要殺朝中大員，也無必捎上她。只有一個解釋，必是公子要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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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京中局勢如雲，她若回去，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是一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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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黯然失神，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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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勞累幾天幾夜，先進內間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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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魚貫而入。一如既往，頭兩位看病的，總是衣衫襤褸的窮家子。陳宇見狀，也只是默默領着寧詩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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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身青衫，透白的面紗掩住了那雙風華萬千的眸子下最真實的相貌，卻引人不住暇想。倩影一抹而過，撥開了青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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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病人是個身形佝僂的老人，雙目如月牙，笑意濃濃，和善得很，名為劉嚴，此次來只是覆診。陳允扶他坐下，咧嘴一笑：「劉老爺子又來了！」說完，又出去清點人數。陸清瑤凝視着劉嚴的臉色，微微一笑：「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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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滿桌醫書筆墨，凌亂歸凌亂，卻也不耽誤她治病。坐在館門的案前，能見着病人，又能見到後面長候隊伍，實在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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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了幾個方子，往簾後的藥櫃前一看，卻發現靜怡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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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立時生疑。靜怡生性聰明乖巧，若非見到甚麼不尋常的事，絕不會擅離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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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開口，一陣馬蹄聲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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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百姓不知為何，自讓開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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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嚴往後望了一眼，便顫抖着急急站起。「貴……貴人嗱……草民不敢擋他的道，醫官還是先為他……看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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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瑤微眯着雙眼。那馬車已使到外面的道上，一蓋墨色，車身甚寬，以黑木造的，雖不及達官貴人那些鑲金鑲銀，或是軟塌所覆，卻也是六七品官的駕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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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鐵環束頂，手上還戴着護臂，倒更似是貼身守衛。他在館前看了兩眼，見醫館兩字，雙目一亮，勒馬便攀下，先向在場的百姓合手一揖，當是匆匆賠禮，便走到館口處，向陸清瑤遙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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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怡一身鵝黃，腳下輕功晃動，追了過來，攔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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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官！」那個侍從喊了一聲，然後看着陸靜怡，愣了一下：「姑娘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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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怡一雙杏眼微垂，掩住了那雙眸子裏一半的聰穎精芒，只剩一抹乖巧玲瓏。她伸手，十指攤開，似是在索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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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總算是看明白了，低聲道：「姑娘，我家大人只是祁州一名小縣令……這身中急症，這兩天之內若不及時救治，恐怕性命就此丟了……可否通融通融？」陸靜怡的眉心一斂，有點無措地回頭看着醫館門處的陸清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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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無奈，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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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有個大漢走了過來，正儀一揖。「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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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急急隨着他奔了入館，久候門外的百姓雖然怨忿，卻又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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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怡見他走遠，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後還是掉頭往坡上那輛墨黑的馬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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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竟一點聲響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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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的馬車，打造得頗寬，頂蓋有一個小小的鐵勾，漆油卻被磨掉了大半，光滑至極。想必是以前掛過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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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尋常府第的燈籠，那不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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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玄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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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用得上鐵牌，又怎會是三品以下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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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怡眨了眨眼，這不太對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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