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岸如夢 - 再見

小姐，大魚既出，是時候把餌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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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你怎麼能夾着北冥哥哥騙我呢？你怎麼能拋棄咱們呢？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憂，這幾天都瘦了一整圈。以後這種事，一定不能再把汐緣蒙在鼓裏了。還有，你能……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打算怎麼越獄？自少這樣……我們能幫你啊。看看，我們連你那遠房三哥都給半捆了過來，有甚麼事情完成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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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輕輕笑，揮手將信收入神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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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莫北冥說得沒錯，早該走了。她，又在等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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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了起來，手裏揚起一團紫霧，忽地聽到門外一把清冷的聲音。既低沉，又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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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忽輕躍，又輕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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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牢由各方伸展而來的樹枝築成，渾然天成，且數十牢房，從外面根本看不清。寒玥走到門口處，向守門的人道：「從此刻起，水界要親審囚犯，外人還請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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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的是木界葉綸派大弟子葉芯芯，她長髮梳成半個髮髻，用木枝簪好，一身碧綠的絲裙，彷若天真少女。她頗為不悅，但亦沒做聲，只是打量眼前玉面男仙：「閣下是水界派來的人嗎？」寒玥橫眼一掃，一陣冷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他解下腰間令牌，葉芯芯確認了一番，不禁失色：「原來是二殿下，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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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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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芯芯只得讓了開去，順道往後把其他獄卒弟子都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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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這才微微一頓，揮袖打開了一雙木織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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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半咬着唇，坐在木椅上一搖一搖地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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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紫衣，多麼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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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一時語塞。二人四目相投，忽地都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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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白芊羽站了起來，卻低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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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笑，意味模糊，又似喜，又似悲。寒玥細細地看着她，一直以來鬱悶漸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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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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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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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輕笑：「還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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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側視她，道：「自上次一別，你為何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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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他左額的碎髮，已長達可撥到耳垂後的長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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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為何會這樣？」她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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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靜靜地看着她。她好瘦，瘦得身子多麼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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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你終是信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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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在她耳邊呼過。悄悄的，輕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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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眸深邃，然而，在那最深之處，白芊羽看到了那一絲從來未曾磨滅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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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微微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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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很溫柔，可也很堅傲，似乎可看透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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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過，你若是白玄女，我會不惜一切，護你周全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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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就是那樣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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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我⋯⋯確實不能接受，你看着我的雙眸，無比真摯地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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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她嘴角苦澀。「我並非有意騙你。可這有些事情，我根本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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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淡淡地看着她，良久，才沉沉地道：「原來，要留住一個人，果真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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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心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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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活命。那種無助，亦無人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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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坐了好久，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飲着手中的茶。白芊羽輕輕嗤的一聲笑了，心裏卻是五味雜陳。眼前的少年，從來都只會喝茶。看書，喝茶；談話，喝茶；下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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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個茶水無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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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笑着，眼波卻慢慢地憂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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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我早就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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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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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今天，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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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不逃？」少年的目光異常地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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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她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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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挨近了一些，幾乎要平視她的雙眸。「嗯。難道真想在這過一輩子嗎？」他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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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呵呵一笑，只是含糊地道：「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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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在計劃，其實等你而已。她想要的，只是再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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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不語。逃了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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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並不相信，你會如此魯莽。」他抓住了她的指尖：「白芊羽，你告訴我，到底為何要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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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握着他冰冷的指尖，腦中早已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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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她才笑說：「引蛇出洞。」她看着外面，天色還早，是時候把一些事，告訴他。否則這情緣，得多久才還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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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說完我的故事，我們是否也該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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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那次火海刺客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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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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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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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平日裏淡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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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悲怒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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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那些幻界人，不是你的人，他們是想殺你。」他緩緩地梳理思緒。白芊羽點頭：「他們想用我來號召天下幻界遺士。我不願當傀儡，又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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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冷哼一聲，眼神慢慢變得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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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白芊羽輕輕地說：「我跟你說這些，並非要你為我報仇，而是想你釋懷而已。」寒玥道：「我有何需釋懷？」白芊羽一笑，眼波靈動，看着他，眼中微微流露出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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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好你的王子，不要再為我而冒險了。以我現在的身份，即便你父親多麼有權有勢，也不敢包庇，更遑論包庇你呢。人越是身在高位，就越是得公平公正。恂私，是君王最怕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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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保自己，不用你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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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你不夠強大。」她靜靜地說。平舖直述，彷彿一切與她無關，彷彿她的心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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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看着她，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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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我可真要走了。」她輕輕地笑：「走了後，我會變得默默無名，繼續找我姑姑。寒玥，這幾百年來，折騰得有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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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猶如冰水，淋滿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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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他怎麼以為還有相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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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你從未給過我一個確切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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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站了起來，斜目看了她良久。她仍是那般的波瀾不驚，微微的笑，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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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認識她開始，她就是這樣。把所有的人奮力的推，越推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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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想一刀兩斷，孑然一身，那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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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猛然一痛，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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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輕輕地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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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彿聽到一句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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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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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原來連你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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