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Penana

聖職者和獵人們來到海爾鎮時選了一個地方當作臨時辦事處，那個地方就是海爾的天主教教堂。一靠近教堂，我就開始頭暈目眩。幸好這幾天下來我漸漸習慣了那種暈眩感，因此可以裝得像個沒事人。

蜜莉安．賈西亞說會在二樓等待我們，進入教堂後，我看見好幾個穿著普通、但明顯練過的男女坐在教堂的長椅上談笑著。

那些全都是獵人，我用力捏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專心。

他們不會想到一個弱小的女巫居然敢前來他們的聚集地，我很安全，我非常安全。

「嗨，若娜。」蜜莉安．賈西亞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和我們打招呼：「還有這位一定就是薩伊了。」

「叫我雷克斯就可以了。」雷克斯有點緊張，行為比平常拘謹。

「也請你們叫我蜜莉安。」她打開二樓其中一間房間的門道：「我們進來說吧。」

我和雷克斯對視一眼，最後他率先走進了那間房間裡。

那是間擺設簡單的房間，類似小型會議室，裡頭有一張圓桌，圓桌旁擺了三張椅子，桌上放了兩份文件。

「請坐。」蜜莉安坐下道：「你們是來和我討論你們看到的東西對吧？」

「是的。」雷克斯道。

「在開始之前，我得先請你們看看桌上的保密條約。」她說：「你們想知道的事情屬於機密，我必須確保你們不會把聽到的事洩漏出去。」

「如果是機密的話，為什麼你要告訴我們？」雷克斯問。

「因為我還有別的事情想詢問你們。」她示意我們看完那份保密條約：「如果你辦不到，那很遺憾，我什麼都不能告訴你。」

聽到這句話，雷克斯馬上在條約的最底下簽名，看都不看。我拿起條約，大致閱讀，最後才慢條斯理的簽上我的名字。

我來這兒的目的不是為了真相，單說真相，我猜這間教堂裡沒人比我更清楚。

蜜莉安收走了我們的條約，然後開始述說。

關於血魔、關於吸血鬼、關於巫師、關於這個世界隱藏的另一個面貌。

她講了很久，我很高興雷克斯和我一起來，我才能模仿他的反應，假裝驚訝、不可置信和憤怒。

「你說的是真的？那些……血魔？」雷克斯道：「這、這不可能！」

「你那天看見了，告訴我，你覺得那東西看起來像人類嗎？」

雷克斯搖頭：「我有想過那不是人類，但是……吸血鬼？這不會太扯嗎？還有那什麼巫師狼人的……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不，相反的，今天你才第一次醒來。」蜜莉安輕咳：「接下來，我必須告訴你們我是誰，在這些事件裡又扮演什麼角色。」

她開始解釋審判所的由來，還有他們如何在暗中守衛人類不受到超自然生物的侵擾。我坐立難安，可雷克斯看起來比我更糟。

「如果你們真的那麼厲害，那為什麼無法阻止這次事件的發生？」他的眼眶發紅，顯然正努力的不哭出來：「你是說因為巫術，我弟弟才會死？你們不是可以阻止嗎？那為什麼我弟弟會死？為什麼若娜的爸爸會死？」

我低下頭，顫抖著，自制著不大聲尖叫。

「我們……我們的力量還不夠強。」蜜莉安看起來不會比我們舒服到哪裡去：「我們還在努力，但他們的力量也很強。」

「本來不該如此的，湯瑪士他還那麼小……他很聰明，他本來能有一番作為。」雷克斯的語氣裡藏著強烈的憤怒和憎恨：「我要他們付出代價！無論是巫師、狼人還是吸血鬼……他們都得付出代價！」

我的心停了一拍。

也許我做錯了，我不該把雷克斯帶到這裡，不該把他扯進這件事裡的。

可是做過的事已來不及反悔，只能硬著頭皮繼續。

我恍恍惚惚地聽著蜜莉安開口，本來我應該為她說的話內容感到高興，因為我達到了我的目的，可為什麼我會如此不安呢？

「如果你想讓他們付出代價的話，要不要加入我們？」蜜莉安傾身，這才是她願意和我們見面的原因：「加入我們審判所，成為『聖職者』或者『獵人』來對抗他們。」

「加入你們？我只是個普通人，這樣沒問題嗎？

「我也是個普通人，雷克斯。」蜜莉安的灰色眼睛緊緊盯著雷克斯，就像她篤定他會加入審判所一樣：「我經歷過訓練，刻苦的訓練讓我獲得以凡人之軀對抗他們的能力，你也可以，你辦得到。」

「訓練？」

「沒錯，……你想為你弟弟報仇嗎？你想獲得可以與超自然生物對抗的能力嗎？你想不想導正這個世界的秩序、將使用巫術者與遊蕩在這個世界不肯離去的活死人連根拔除？」

「想……」

「那麼，加入我們吧。」蜜莉安說道：「雷克斯．薩伊，你要不要加入審判所的行列、和我們一起把世界回復成它應有的模樣？」

「我要！」雷克斯的深呼吸：「我要加入你們！」

「我、我也要！」我連忙跟在他後頭大喊：「賈西亞女士，我也想替我父親報仇！」

我敢說如果爸還活著，他一定會被我現在的行為氣個半死。

可是他死了，再也阻止不了我了。

「你也想加入我們？」蜜莉安彷彿不相信自己聽見的話，又確認了一次：「你真的想加入我們？會很辛苦喔！」

「我想加入你們！我知道會很辛苦，可是我也想擁有力量！」

擁有保護我自己的力量。

蜜莉安看著我，像看著無理取鬧的小孩，但她沒有要我退出，反而認可了我的加入。

「好，我知道了。」她點點頭：「那麼接下來我將會詳細的說明你們該知道的事，當然，如果聽完之後你們想反悔我完全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就算你們反悔，我也不會強迫你們加入，畢竟這條路如果不是自己願意，是走不下去的。」

她說我們得離開美國，到英國一所專門培訓獵人和審判所的機構裡接受訓練。在受訓的三年裡，我們將會失去自主行動的自由，我們要完全服從裡頭老師說的話，想離開培訓機構也必須徵求同意。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假期的軍隊。

「一旦開始，除非你們已經被逼到極限，否則是不可以退出的。」她說：「而且若娜，我得先告訴你，在那所機構裡女性的數量很少，他們的訓練苛刻，就算是男性也沒幾個可以撐到最後。」

「你不是成功了嗎？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她笑了：「是的，總得先試試看……」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雷克斯問。

「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做準備，三天後你們就得前往英國。」她想了想道：「你們只要帶身分證明就好，去到那裡後會重新買必需品。」

「好，我一定會做好準備。」

「我知道了。」我回答。

蜜莉安親自送我們離開教堂，離開時，我發覺坐在教堂長椅上的獵人們全都注視著我們，露出了然的笑容。他們已經知道我們要加入他們了嗎？消息傳得真快，也許是蜜莉安送我們下樓的動作代表她成功招收了我們？

算了，能比想像中輕鬆地達成我的目的讓我鬆了口氣。

審判所大概比我想的還缺人吧。

「記住，你們只有三天的時間，不要拖拖拉拉。」

我想，我還是得和蜜莉安表達我的感謝之意，她讓我輕鬆的拿到了進入審判所的資格，而且順利的話，未來三年我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謝謝你，賈西亞女士。」我對她說：「真的十分感謝。」

「哈哈，進了那所學校之後你大概就不會感謝我了。」她道。

「要吃苦也無所謂。」只要能讓我活下去就好。

我和雷克斯離開教堂，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發，我沒有說話，要他一下子接受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就像要我接受世界上有外星人一樣困難。

他踩下煞車，卡車在路邊停下。

「雷克斯？」

「該死……」他關掉引擎，往後靠：「我瘋了，對吧？吸血鬼、巫師、狼人還有那什麼獵人、聖職者、審判所……我是在哪部電影還小說裡嗎？」

「你還好嗎？」

「怎麼可能好？」他悶悶地說：「忽然發現這世界上有一堆我不知道的鬼事發生，魔咒還什麼的間接導致我弟被殺，我怎麼可能好？我是跌入了該死的兔子洞是不是？」

我解開安全帶，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其實你可以不必加入審判所的，總會有人逮到那個間接殺害你弟的兇手替你弟復仇。你還有那麼長的人生要走、那麼多的選擇給你，你不必加入審判所的……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那你呢？」他的聲音嘶啞：「剛才你對我說的話，全都能套用在你自己身上。你為什麼要加入審判所？如果我能完成訓練，遲早某天我會連你的仇一起報。」

「……我一定要加入審判所。」我只能這麼回答。

他笑了，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下：「我也是，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巫師還吸血鬼才行，如果今天我沒聽到這些，我大可以繼續過我的生活，像過去一樣渾渾噩噩。可是我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弟弟的死另有隱情，我怎麼可能視而不見、什麼都不做？」

我的胸口一陣悶，如有巨石壓在我的心上。

如果你的作為只會讓事情更糟呢？如果你的行為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怎麼辦？你將會日日夜夜困在悔恨裡，想著「要是當初……就好了」。

要是當初我順著爸離開海爾鎮就好了。

要是當初沒任性的想留下就好了。

你會怎麼做？

「真是……」我的頭隱隱作痛：「是啊，要是什麼都不做，最後會後悔吧，每天都會被困擾的睡不著覺，還不如順著自己的心意。」

雷克斯忽然抓住我，下一秒，我已在他懷中。

「讓我……讓我抱一下吧，若娜。」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試著放鬆僵硬的身體，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從我的心中升起。我環住他的脖頸，小心翼翼的回擁這個看起來馬上就會碎裂成千百塊的大男孩。

「就這一次。」我低語著：「下一次我一定會賞你巴掌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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