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四方 - 下篇

粗重的喘息聲不斷，晨光透進窗照在飛揚冒著冷汗似在拚命掙扎的表情上，忽地，他雙眼一睜，滿眼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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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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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還好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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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手貼著胸口，心臟狂跳不已，甚至還隱隱透露著不安……去看一眼就好。他快速穿上外衣，大步向明月的宮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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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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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黑的力量不斷向外溢出，周邊草木已完全凋亡，飛揚呼吸一窒，急忙踹開門衝進去，果然就見明月無力的跌坐在床邊，氣喘噓噓的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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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靠近，肆意妄為的黑煙便彷彿遇上天敵，竟肉眼可見的減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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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了。」飛揚單膝跪地，將明月攬到懷裡，不顧接觸之處的劇烈刺痛，把半昏半醒的她抱起，一步登上白石長梯，高喊道：「飛揚求見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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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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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我來！」神尊在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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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姐這是怎麼了？」飛揚坐到床上，雖然黑煙已經消失了，但他仍緊緊抱著明月不敢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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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邪力。」神尊面色凝重：「眼下只是剛開始，之後會愈發不可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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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眉頭深鎖，看向明月的眼神滿是心疼和複雜：「最後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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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道：「邪力吞噬神智，變成一個六親不認的滅世工具，直至天地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再無生靈為止，那時便是你也阻止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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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沉聲道：「然後呢？她便會力竭而亡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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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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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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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闔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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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對這場宿命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和明月被一雙無情的手推向悲慘的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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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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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明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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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飛揚眉眼流露著深深的擔憂：「可有哪裡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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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道：「沒有，你先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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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道：「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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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道：「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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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道：「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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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瞇眼，看向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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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只好開口：「公主體內的邪力已暫時壓制住了，二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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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目光回到弟弟身上，語氣雖然因為虛弱而變得柔軟但依然不容置喙：「放開我，把衣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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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只得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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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明月可否向神尊討一瓶傷藥？」明月盯著弟弟前胸、手臂上的被腐蝕得血肉模糊的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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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拿出了一個小瓷瓶給她，隨後又道：「殿下忍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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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冰涼的液體滲入傷處開始進行修復時，飛揚明白他說著話的意思了，藥肯定是好藥，但疼是絕對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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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刻鐘漫長又難熬，結束時明月把藥塞進飛揚手裡道：「下身你自己來。」後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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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有想過該怎麼辦？」神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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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如何？」明月無所謂的笑了笑：「蒼生臨危，一切由不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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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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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聽到不動手的結果時，他的內心就動搖了，親手回去自己最在乎的所有至力竭而亡，她一定會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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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為了證明他所想，明月道：「飛揚，我愛蒼生不輸你對我的感情，所以你若真的在乎我，便該逼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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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心究竟要多狠，才能對深愛著自己的人說出這種話？一直到天帝聞訊趕來，飛揚都還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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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了？」天帝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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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無事。」回答他的是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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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似乎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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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眨眼道：「又讓父帝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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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瞥向她：「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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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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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們父女的互動，飛揚嘴角微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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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只是不等眾人有心理準備，黑煙忽然再次爆發，而且比上一次更加強大，明月呻吟一聲下意識攥緊胸口，恨不得把那顆讓她像是被千刀萬剮的心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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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見女兒面上閃過陌生的狠戾，一時間如同被下了定身術，想動也動不了，只能看著負傷的義子毫不猶豫的撲過去，死死抱著她不撒手，好不容易恢復的血色又白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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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力受壓制，下一次的發作便會更兇猛……」神尊重重一嘆：「怕是拖不到四千年了，陛下早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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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飛揚的悶哼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努力的把眼睛打開一條縫，竟見明月正抓著自己的手腕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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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慢點，別嗆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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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一默，暗想自己是不是該準備補血的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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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的關注點則顯然不同，他沉聲道：「明月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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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看著明月眼角的淚珠道：「不只身體，心裡亦然。」而且隨著時間愈久，痛苦只會增不會減，他輕聲道：「眼下動手反而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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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彷若未聞，仍固執著不肯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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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面顯怒色：「明月的時間本就不多了，你難道想看著她生不如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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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飛揚抬頭，倔強的眼中也早已濕潤：「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神尊，我求您了，救救她，無論要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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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我早已告訴過你了。」神尊搖了搖頭低嘆道：「而這三千多年來，你所有藏於此間的古籍也無一不是相同的結果，放棄吧，對你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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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明月細若蚊音的輕喚傳入對方耳裡，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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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時向自己喊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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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曾對自己許下一諾，永遠不傷你。」如今宿命卻逼得他要出爾反爾，飛揚強忍著痛意，抱起明月走向中庭，每一步都格外的慢，彷彿要走一輩子：「我們一起出去看月亮和星星吧。」就像以往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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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背影，流露著傷感和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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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劍出，悲鳴響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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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手吧。」充滿認命的無奈，被緩緩闔上的眼皮掩蓋住了，生命的最後是一聲解脫的悶哼。同時間，兩行刺目的鮮紅自飛揚眼中溢出，順著俊容流至頷骨凝成血珠，而後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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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至慟，以血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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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明月與沉璧劍一同泛起了月華般的光亮，將瘋狂滋長欲掙扎衝出身體的邪力一點一點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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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或許不知，但飛揚卻很清楚，那是他天生剋制邪力的氣運，以及明月即將散去還於天地的仙力與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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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黑煙已不見任何一絲，淺淺的白光彼此交融向天上的明月漂去，如同一條溫柔的小河，優雅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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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空了，心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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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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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劍一轉架於頸上，飛揚舉頭望月，隨即劍鋒俐落一抹，血未濺地，與屍身一起化為點點星光追心上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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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化繁星伴明月，滄海桑田永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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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成全蒼生，飛揚成全自己，或許便是這場宿命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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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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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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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某段的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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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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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闔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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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對這場宿命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和明月被一雙無情的手推向悲慘的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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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舉起雙手：「我會證明自己不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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