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園後,我們在附近的欄杆旁鎖住了單車,便帶上了隨身物品走進去。雨沐揹著一個米色的公仔環保袋,我揹著一個裝著雨傘、水樽、銀包和手機的小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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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待會你想自己走走的話,」我還是稍微囉嗦地表達多次:「可以隨時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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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雨沐聽到後瞇著眼地笑著,點了點頭後便跟我一同走進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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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曬下,我們在左右都是蒼翠樹木的公園小徑上散著步,下過雨後,空氣中都飄散著一種樹木的的甘香味。那種味道有點熟悉,我想了一會兒,終於記得是以前跟波牛在九龍灣踢足球時,遇到雨天就會稍微嗅到這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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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周圍的樹木深呼吸著,大概能感覺到,這裡的氣味比起回憶中的更加濃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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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常在香港的時候會去郊外走走嗎?」散步的過程中,雨沐主動問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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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啊,你呢?」我坦承後,雨沐竟然表示她也是,這讓我有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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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更讓我意外的,是她的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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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半個月才會去一次吧。」雨沐回想後說,我聽到後想笑但又沒笑地閉著嘴,沒告訴她自己的「很少」是指一年都不去一次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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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每次去的時候,都會覺得心裡很舒服喔。」雨沐微笑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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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沐說完之後,一陣暖和的風在我們面前吹著,我閉著眼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充滿樹香味的氣息流入鼻腔內。再次睜眼的時候,只見走在我前面的雨沐在微風中攤開了雙臂,閉著眼地慢慢轉著身,似是隨著風的流動微微擺動著身體。如果是以前某個階段的自己,或許會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做作。但這個當下,我卻能瞬間感覺到雨沐並不是要做給任何一個人看,她給我的感覺,就是純粹任由身體融入這個環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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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以前是不是學過一個成語叫「隨風起舞」還是「聞雞起舞」之類的,我想大概就是形容她現在這樣的狀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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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繼續微微吹著,小徑上也不只有雨沐這樣攤開手,有個在我斜對面的金髮的小男孩還用力地不斷吹著氣,好像要跟風鬥大力一樣;正遠前方也有一個戴著草帽的女人脫下了帽子,好像要更確實地感受著風的吹動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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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間,我也莫名其妙地覺得體內有些細胞在躍動。然而,明明我覺得其他人做這些動作都毫不做作,但套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做任何動作都非常奇怪。到了最後,我還是決定如常地散著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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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走到了公園的湖邊,可惜天空大多還是灰沉沉的,不然有著很多海鷗暢遊與徘徊飛翔的蔚藍湖泊應該會更美。不過難得來到了,我還是用手機在湖邊拍下了好一些照片,拍完後回頭找尋雨沐的身影時,才發現她坐在我身後的木椅上環視著周圍的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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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來過這裡嗎?」我在雨沐的旁邊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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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來丹麥,差不多每天都會來吧。」雨沐很快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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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喜歡這裡。」我驚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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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而且最喜歡的地方也會有所變化喔。」雨沐說:「有時候我很喜歡看著湖水的浮動,有時候我喜歡看著周圍走過的人,有時候⋯⋯我看著大樹也會陶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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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意思是某一棵大樹嗎?」我望向圍繞著我們的那群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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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棵樹都是喔。」雨沐微微靠近了我一點,指著我那邊的樹群:「你不覺得,每棵樹都是很獨特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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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她所指向的樹群,細心地望望眼前第一瞬間看到的那棵樹,目光從樹葉到樹枝,再流動到從樹幹到樹根。如此,才讓視線轉移到另一棵樹的身上——確實,彼此之間有不少不一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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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它們大概是同種類的樹木吧,從外表看起來總會有一些相似的特徵。」雨沐說的時候,聲音輕輕的:「但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樣,它們最終還是生長成不同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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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喜歡這個比喻的我感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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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是,我身邊完全沒有一個人會像是她這樣看這個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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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雨沐說話時的側臉,而她看著清澈的湖水,眼眸裡微微透著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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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要畫畫啦。」雨沐說的時候,從她的環保袋裡掏出了一本筆記簿和一小盒顏色筆:「我會在這裡待一下,你可以周圍逛逛看,我們再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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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再會合。」我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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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雨沐看了看手錶:「一個小時後回到這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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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起「OK」手勢,於是便獨自到了附近的小徑走著。最後我走到一片草地去,那邊也有些人在。我戴上了抗噪無線耳機聽音樂後,便獨自坐在草地旁邊的木椅回覆家裡和公司的訊息。那時耳機裡播放著的是Maroon 5的幾首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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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Memories》的時候,無線耳機忽然沒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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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可奈何地脫下耳機,忽然之間,四周的聲音再次清晰地湧入我的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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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第一時間敏感地聽到了小孩的玩鬧聲,往那邊一看,是剛才那個不斷對著風吹氣的金髮男孩跟他的爸爸在草地旁牽著手快跑著。我的目光跟隨著他們活躍的背影游動,直到父子的身影掠過以後,遠方一群在地上慢走或低空拍翼的鳥兒便浮現於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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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音樂聽,我靜靜地望著周圍的世界好一會兒,看著像玩捉迷藏的小鳥在樹群中跳躍,看著前方人們的互動,直到這片草地的人都走開了。當微風再次到訪的時候,我突然心血來潮地站了起來,像是雨沐一樣微微攤開雙臂地往風的方向走去。風和暖地在我臉頰邊呼呼擦過,頓時間,讓我的臉也覺得有點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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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驀然笑了,輕輕地迎著風而泛起了一點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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