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了,小艾,他也不是故意的,別生氣了,好嗎?」
一雙纖細的人類手臂輕而易舉地抱起頗有分量的小龍,像哄嬰兒般微微一顛,讓牠能順勢靠在懷裡,遮住那雙泛著淚光的眼睛,輕柔地拍著背,安撫著牠的情緒。
一道身影從陰影中緩步走出,來到裂縫之下。
微光映照出她的面容,帶著慈愛的笑意,銀白色長髮隨微風輕輕飄動,身上潔白衣袍流轉著淡淡的光澤,像極書中的精靈。她的神態溫和,語氣帶著歉意:「抱歉,小艾等了太久,如今可能付諸流水,難免有些激動。」
「不、不,這是我的錯……」莊元宇連忙擺手,語氣中滿是自責,「是我不小心壓到,才害它斷裂……真的很抱歉……那個,它還有辦法修復嗎?」
女人的視線轉向不遠處的果樹,神色平靜,似乎並不怎麼在意。「當然,神的果樹可沒那麼脆弱,只需要一些材料,就能恢復如初。」
「真的嗎?太好了!」
或許是他的驚喜來得過於直接,讓女人不禁輕笑出聲,懷裡的小龍也終於停止啜泣,歪著頭,滿臉疑惑地看向她。
她輕撫著小龍的犄角,語氣溫和:「不過,過程可能會有些艱辛……你願意嗎?」
「當然,這是我闖下的禍,理應負責。」莊元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
聽見這番話,女人微微頷首,緩步走近,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小龍遞給他。
莊元宇下意識地接過,卻被這份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踉蹌幾步,心中不禁驚訝,這名女子竟能如此輕鬆地單手抱住它。她……究竟是何等人物?
「我會為你打點好一切。」女人輕聲道,「但接下來,就麻煩你帶小艾去一趟九界蒐集材料了。」
「材料是什麼?」莊元宇一邊穩住懷裡的小龍,一邊問道,試圖忽略牠不斷拍打自己臉頰的爪子。
「命運之井的井水、約頓海姆的冰晶、阿爾夫海姆的晨光露珠、尼福爾海姆的氣息、穆斯貝爾海姆的火焰精華、英靈殿中的勇氣之血、赫爾海姆的安寧之花,以及華納海姆的祝福。」
莊元宇聽完,整個人僵住,眼神渙散,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
女人見狀,輕輕撫了撫他的頭頂,語氣柔和卻帶著一絲安撫:「別擔心,這趟旅程不會讓你白跑一趟。最後,你此行的目的也終將達成。」
他蓦地瞪大雙眼,滿臉震驚:「您、您知道我是──」
「噓。」女人豎起一根手指,微微搖頭,「在這裡,語言是與神靈溝通的力量,一旦說出口便會成為契約,務必要小心,別落入神的陷阱。」
她目光溫和地凝視著莊元宇,語氣帶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理解:「我知道你來自何處,也明白你的目的……但眼下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先修復果樹嗎?」
最後,她將目光轉向小龍,語氣柔和卻不失嚴肅:「你也不希望米德嘉之果無法成熟吧?這次的旅程,要好好保護這個孩子,知道嗎?」
小龍撇過頭,發出幾聲低低的「昂——昂——」,彷彿在抱怨些什麼。但女人只是笑了笑,伸手輕撫牠的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叫蕾納斯,是這孩子的母親。」女人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莊元宇與懷中的小龍身上,語氣溫和而堅定。「牠是艾雷拉斯,你……如果不嫌棄,就暫時以『觀測者』自居吧,別讓神有機會窺探你的命運。」
語畢,她轉身走向一旁的石壁,指尖輕觸其上。
原本堅硬的岩面彷彿湖水般蕩起層層漣漪,光芒隨之浮現,一道流光溢彩的門緩緩顯現。微風從門內拂出,帶來絲絲溫暖的氣息。
「如果不嫌棄,請先來我們家整頓一下。」她回過頭,投以一抹柔和的微笑,「外頭的客人,我也會請牠一同前來,很快就能治好的。」
莊元宇猶豫了一瞬,隨即點頭,抱緊小龍,緩步踏入門內。
剎那間,柔和光芒將他籠罩,視野閃過如切換訊號般失真扭曲,時間與空間交錯翻轉。片刻,原先景象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靜謐而祥和的庭院。
這裡宛如夢境,銀色的光點如螢火般在空中飄舞,廣闊的天空透著淡淡的金輝,四周滿是生機勃勃的樹木與奇花異草,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新氣息。
不遠處座落著一座小巧卻優雅,四周被綠意攀爬的矮房,精緻的拱門上刻著古老符文,隱約散發著微光。
門扉上,一隻長著翅膀的小魚從門框跳下,在即將觸地時天藍色的長髮傾瀑而下,穿著和女人相似白袍的少女朝他們點頭示意。「蕾納斯阿姨。以及遠方的客人,你好。」
還沒來得及回應,少女背後忽然探出另一個女孩。
粉色的高馬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晶亮的綠眼睛閃爍著光芒,指著他說道:「特別,亮亮!」
蕾納斯輕輕拍了拍女孩的頭,語氣溫柔卻不失嚴肅:「金古妮,要說『客人好』。」她隨後抬起頭,對著少女開口道:「有位客人需要治療,麻煩你去一趟米德嘉之果的洞穴。」
「好的,我這就去。」少女乖巧的點頭,朝莊元宇示意後便轉身消失在庭院門口。
蕾納斯帶領他走入小屋,室內裝潢簡樸卻不失雅緻,柔和的光暈照亮了每一處角落。一旁的木桌上還擺放著各種草藥與瓶瓶罐罐,以及些許塗鴉和書籍,從中不難看出他們日常的痕跡。
莊元宇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時,女人輕輕搖頭,示意他和艾雷拉斯隨意走動,不必拘束。
聞言,他只好抱著小龍,目光在四周陳列的奇異物品間遊走。隨著時間流逝,他不自覺地沉浸其中,低頭仔細打量著這些物品,完全被神秘的氛圍吸引,甚至未察覺小龍已悄然跳到地上,靜靜地注視著他。
那似乎是一種本能,又或是某種召喚。
既朦朧又曖昧,如同一層薄紗籠罩,使人無法窺見背後的真實,只能隱約瞧見那抹流淌著灰紫色的輪廓,若隱若現,撩動著內心深處的未知情緒。
艾雷拉斯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卻也不忍心將其打碎。
「Sambucus。」
直到細嫩的嗓音從旁傳來,莊元宇才回過神,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嗯?什麼?」
金古妮伸出手指,指著他手中的一株草藥,又念了一次:「Sambucus——靈魂,保護。」
「那這個呢?」他又拿起一根掛著紅色果實的綠枝,興致勃勃地問道。
金古妮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回答:「Holly——邪惡,趕走。」
莊元宇像發現新天地般接連拿起幾種不同的草藥和乾燥昆蟲詢問,女孩則一一解答,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與認真。等到他反應過來,已經順勢將女孩舉高,驚喜地笑道:「妳真厲害!」
女孩被他高高舉起,咯咯笑著,雙手張開自豪的道:「金古妮,聰明!」
然而,一旁的艾雷拉斯卻早已不滿地甩動尾巴。
牠瞥了眼那堆自己早就滾瓜爛熟的藥草,心裡嘀咕著:這些東西我也認識,甚至還能做藥,為什麼非要跟金古妮一起玩?
越想越氣的小龍終於忍不住,走到莊元宇跟前,揚起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褲腿,發出幾聲「昂昂」,語氣帶著些許抗議。
——我也會!不用問她!
可惜莊元宇聽不懂龍語,而系統的翻譯功能似乎也不支援這類情緒化的抱怨。他只當艾雷拉斯是因為他隨意碰觸藥草而不開心,連忙解釋:「我只是好奇這些植物,不會亂動、不會弄壞的!」
女孩聞言,微微歪頭,笑著指著小龍:「艾雷拉斯,小氣。」
「昂──昂!」艾雷拉斯頓時炸毛,尾巴一甩,氣得在地上轉了兩圈。
人類聽不懂自己說話,金古妮你明明聽得懂,卻不幫我翻譯!
女孩眨眨眼,嘴角微微揚起,故意對著艾雷拉斯說:「不知道。亮亮,聰明,我的。」
「昂!」艾雷拉斯氣得又用爪子拍了拍莊元宇的腿,力道比剛才重了些。
這傢伙是我噠!
莊元宇一頭霧水,以為是自己搶了小龍的玩伴而生氣,連忙小心翼翼地將懷裡的女孩放回地面。然而剛一放下,艾雷拉斯立刻揮動尾巴,毫不客氣地朝女孩抽去。
「喂、喂!別打架!」莊元宇反應迅速,連忙伸手擋住牠的尾巴。
女孩則毫不示弱地回敬,口中念著某種特殊語言,似乎在用魔法回擊。眼看兩人越吵越兇,莊元宇擔心會打擾到蕾納斯,只好緊急尋找求生指南,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方法。
他迅速在系統內輸入關鍵字,篩選出一條與目前情境看似相關的內容,趕緊點開查看。
莊元宇滿臉茫然。
然而還沒來得及深究,小龍已經再次揮爪朝女孩撲去,而女孩也不甘示弱地揮舞雙手,眼看著就要來場龍與魔法的世紀大戰。
莊元宇連忙後退幾步,眼看一人一龍打得天昏地暗,甚至連房梁上的吊燈都開始搖晃,他感覺自己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了。
就在他準備因公殉職,隱約看見彼岸那位素未謀面的祖母對他招手時,之前出門幫忙治療的少女及時出現,輕鬆地將兩個小傢伙提起。
「別鬧。」少女語氣平靜,手上卻穩穩地制住了還在掙扎的一龍一人。
隨後,她轉向莊元宇,眼神無波地開口:「另外客人已經治療好在外等候,蕾納斯阿姨也已經聯繫好,隨時可以出發……」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皺起眉頭:
「……您怎麼哭了?」
莊元宇深吸一口氣,顫抖著關上求生指南,眼含熱淚,內心無比憂傷。
——果然,自己不是女主角的命。
我還能活過後面幾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