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 第十四章　鬼門關前走一遭

某天晚餐時，沈沉和孟言說九月底他們部門有個聚餐，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孟言應好。

於是，九月底，沈沉的同事們終於見到了孟言。

因為沈沉偶而也會和孟言提起同事，所以孟言多多少少能認得幾個人。

大家也都很客氣有禮（主要是太白目會被圍毆），沒有撲到孟言身上問東問西（有前科的都被按住了）。

大家都聊些輕鬆愉快的話題，偶爾抱怨一下其他部門或是某個客戶。

孟言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大家聊天，一邊分析這道菜加了什麼怎麼那麼香，偶而也參與討論或者回答問題。

回家路上，沈沉趁停紅燈之際望了眼略顯疲憊的孟言，道：「他們是不是很煩？」

孟言手肘靠在車門上撐著頭，笑著道：「不會啦，就第一次見面而言，他們算客氣了。」

孟言想到什麼，笑了笑，又道：「他們還趁你去洗手間的時候跟我訴苦，說你有了女朋友都不要他們了，陪他們加班的次數都減少了，還經常凶神惡煞地催他們趕工。」

沈沉嗤笑：「他們就是忌妒我有女朋友。」

孟言忍不住笑道：「自戀狂。」

笑歸笑，孟言還是跟沈沉說：「我可以去陪你工作，不需要為了陪我而趕工。」還不忘虧他兩句：「到時候你頭髮掉成地中海，我會嫌棄你。」畢竟沈沉不可能憑空多出時間陪她，一定都是加速工作或犧牲睡眠擠出來的。

沈沉幸福地笑了笑：「好～」

……

十一月中旬，寒風蕭瑟。

晚上六點，孟言準備下班，想到有一些考慮了很久的事，想問問沈沉的意見，於是傳訊息給他：「你下班了？」

沈沉：「還沒」

孟言：「晚上有空嗎？有幾件事想和你聊聊」

沈沉：「可以」

孟言：「那我在公司等你」

沈沉：「好　晚餐吃了嗎」

孟言：「還沒」

沈沉：「先去吃」

孟言：「好　你也要記得吃」

沈沉：「嗯」

孟言聽話地去吃晚餐了。

快要八點的時候，孟言的手機響了，是沈沉的來電。

「哦！下班了？」孟言愉快地接起電話：「喂？」

「是孟言嗎？」

這聲音……不是沈沉。

怎麼了？

「是我。」

男子急促地解釋：「我是沈沉的同事。沈沉剛剛說他突然有點不舒服，然後就昏倒了，情況很不好，他呼吸心跳都很弱，我們現在救護車上，要去ＯＯ醫院。」

孟言霎時繃緊了神經，開始收拾東西：「好！我馬上過去。」

「再麻煩你通知他的家人，我打不開他的手機。」

「好，有情況隨時連絡我。」孟言飛快地奔下樓。

「好，先這樣。」

掛了電話後，孟言一面打電話給沈安一面趕去開車。

「喂？安安。」孟言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語速平緩。

「喂？姐姐。」

「在忙嗎？」

「沒有，怎麼了嗎？」

「你哥出了一點狀況，能不能幫我通知你爸媽，請他們去ＯＯ醫院一趟？」

沈安驚訝地問：「我哥怎麼了嗎？」

孟言壓著情緒，冷靜地回答：「只說突然昏倒，呼吸心跳很弱，確切情況還不明瞭。」

沈安震驚，愣了三秒才回答：「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跟爸媽說。」

「讓他們開車小心，我已經在路上了，有消息再通知。」

「好，知道了。」

「好，掰掰。」

掛了電話，孟言抬手抹掉兩行眼淚，然後趕緊整理好情緒，壓下自己過快的心跳，讓自己專心開車。

快到醫院時，孟言又接到沈沉同事的電話，說醫院要替沈沉裝葉克膜，他不敢簽字，等著孟言。

聽到「葉克膜」，孟言心跳漏了一拍。

心肺功能喪失……

幾乎在掛斷電話的同時，孟言到了醫院急診外，趕忙聽好車後，急匆匆地跑進急診室，眼神快速地掃視一圈後，詢問櫃檯：「有沒有叫沈沉的，剛剛送過來？」

旁邊一名陌生男子靠過來，但沒說什麼。

護理師問：「是沈沉的家屬嗎？」

孟言點頭：「是。」

護理師一面翻著資料一面道：「他剛剛進準備室，等等要動手術裝葉克膜，需要你簽個名。」

護理師拿著幾張紙，讓孟言跟他走：「醫師已經在準備了，等等會先出來跟你說明手術相關事項，確認沒問題就填好資料簽名交給我們。」

孟言思考了一瞬，不確定地問：「女朋友可以簽嗎？」

「可以。」

護理師將孟言帶到手術室外請她稍等，自己則去找醫師。不一會兒醫師就來了，和孟言說他初步診斷的結果，並說明手術的目的、方式、風險等等。孟言腦袋瘋狂地運轉，問了幾個問題，得到不太樂觀地回答後，忐忑地簽了字。

拿到手術同意書，醫師進了手術室，紅燈亮起；護理師也拿著同意書離開了。

孟言愣愣地站著，獨自消化這五分鐘內發生的事。

眼淚漸漸盛滿她的眼眶，小心翼翼地滾落臉頰。

她一點多餘的事都來不及想、誰都來不及通知，就走到了這一步。

思及此，孟言趕緊打電話給沈安。

「喂？安安。」

電話那頭傳來沈安略顯急切的回應：「姐姐。」

孟言冷靜地向沈安說明：「你知道免疫風暴嗎？」

「……『太陽的後裔』那個？」

「對。醫師說他現在心肺功能下降，先裝葉克膜，再進行後續治療。」

沈安呢喃：「葉克膜……」

「對……」

「好，我跟爸媽說。他們在路上了。」

「好。妳要過來嗎？」

「嗯，我快到了。」

「好……先這樣，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孟言眼神隨著混亂地思緒亂飄，和從剛剛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陌生男子對上。

她驀地收回思緒，抬手擦掉眼淚，詢問男子：「是……沈沉的同事嗎？」

男子點頭：「對，是我。」

「能跟我說一下他是怎麼昏倒的嗎？」

男子敘述當時的情景：「他背著包跟我說他有點不舒服，要先離開去看個醫生，我看他臉色不太好，想說幫他叫個計程車，但我叫車的電話剛掛斷沒多久，他就突然倒下去了。」

「那他在這之前有沒有什麼異常？」

男子搖頭：「下午我看他也還好好的。」

孟言點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個……」男子將一支手機遞給孟言：「這是沈沉的手機。」

「好……謝謝。」孟言接過手機，在手上盲目地翻轉了下，然後向男子道：「你……忙的話可以先離開了。」

「我……我老闆快到了，等她來我再走。」

「好……辛苦了。」孟言輕輕點了頭。

男子揮揮手：「別別別……」

少頃，沈安和她父母也到了。幾個人對望了幾眼，大家的眼眶都紅紅的，還來不及說什麼，沈沉的老闆宋婉婷就來了。

氣氛凝重。

宋婉婷上前深深的一鞠躬：「對不起，是公司的疏失，沒有照顧好令郎……」

沈沉同事在一旁補充：「我們下午看見他回辦公室時還好好的，剛剛突然說不舒服要先離開，就倒了下去……」他也鞠躬：「實在很抱歉，沒有早點發現他的異樣。」

沈母眼眶泛淚，開口欲言，卻終是無聲。

沈父摟著沈母的肩膀，道：「……先這樣吧，等他醒了再說。」

等待使時間近乎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

醫師說手術很順利，但病患的情況還不是很穩定，會先送加護病房持續治療，等他病情穩定了、葉克膜拆了，就能轉一般病房。

據醫師所說，沈沉是感染了之前流行性肺炎的變異株。可能是因為他本身體質的因素，或是一次接觸到大量病毒，因而引發細胞激素風暴。

醫生離開後，孟言繃著的神經終於鬆了一點。她向沈沉父母道：「我回去幫沈沉帶一些盥洗用具過來。」得到首肯後，便離開了醫院。

回到車上，孟言緊握著方向盤，趴在其上，肆無顧忌地釋放情緒。

沒有大喊大叫，也不是痛哭，孟言只是放任淚珠斷了線似地掉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醫院大廳的燈穿過車道，透進車窗內，將孟言的髮絲照得蒼白。

往來的車輛閃過一白一紅的燈，在此時顯得格外故意。

片刻後，孟言情緒平復了些，才驅車上路。

大約半個小時後，孟言提著行李袋回到醫院，此時已是將近十一點半。

她將用品交給加護病房的護理師，並確認東西都帶齊了之後，傳訊息聯繫沈安：「安安」

沈安幾乎是秒讀，回她：「我們在一樓大廳」

「好，我現在過去」

孟言到大廳時，沈父沈母正和宋婉婷談話，並在孟言走近之前結束了談話，然後離開了。

因為探病時間有兩個時段，分別是中午和晚上，三人說好明天孟言中午過來，晚上沈母和沈安過來。

這一晚，大家睡得都不安穩。

第二天中午，孟言前往探視時，沈沉猶在昏迷。

晚上，沈安和沈母正巧碰見沈沉甦醒。

第三日中午，孟言到醫院時，沈沉正閉著眼睛假寐。

察覺有人靠近，沈沉睜開眼，看見來人，輕輕喚了聲：「孟言。」

「嗯。」孟言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握著沈沉的手：「要喝點水嗎？」

沈沉搖了搖頭。

孟言看著沈沉，柔聲叮囑：「好好休息，我就在這裡陪你，有事叫我。」

沈沉沒有閉眼休息，他握緊了孟言的手：「對不起。」

他這一病，肯定嚇到她了。

孟言本來想回答「沒事」，但還沒張嘴，情緒就突然湧了上來。

她伸手摀住眼，彎著腰，無法抑扼地大哭起來。

好害怕。

她真的好害怕。

害怕沈沉就這麼突然地離開了。

孟言知道事發突然，沒有誰能責怪，所以她的悲傷與恐懼無處發洩，只能一直累積在心中。

而沈沉的那句「對不起」讓她好像突然有了可以宣洩的對象，情緒瞬間有了出口，便一鼓作氣地全部噴發。

她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一陣一陣的暈，卻也無法控制，眼淚還是不斷地從指縫流出。

看著孟言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此時的沈沉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他不禁流下了眼淚，將孟言的手握得更緊。

好一會兒後，孟言終於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她吸了吸鼻子，調整好呼吸，就聽見沈沉說：「你罵我吧。」

「罵什麼？」

「我沒照顧好自己。」

「知道就好。」孟言佯怒：「不准再有下次！」

沈沉乖乖應聲：「好，我保證。」

……

晚上，經過醫生診斷，沈沉明日就能拆除葉克膜，轉入一般病房。

隔日一早，大家都到了醫院，聽醫生說明沈沉目前的情況及後續治療。

了解情況後，沈安去上學，沈父沈母去工作，孟言留下陪沈沉。

孟言將沈沉的手機交還給他，跟他說了一些他公司的事，比如他老闆放他一個月的假，讓他安心養病等等。

說完這些，孟言上前，避過氧氣面罩，在沈沉額頭上落下一吻：「睡吧，多休息才好得快。」

沈沉趁機摟住她：「不睏。」

孟言也順著沈沉的意，給他擁抱。

擁抱中，沈沉突然道：「我想洗澡。」

孟言疑惑：「可以嗎？」傷口怕是都還沒結痂。

「可以，我問過了。」說著沈沉坐了起來。

「那……你自己可以嗎？」

沈沉果斷的回答：「不行，幫我。」

「我！？」孟言還想說那她打電話叫個男的過來……

「不行？」

「……」孟言面露難色。

「我會遮好。」

「……好。」

於是，當沈安帶著午餐來探望她哥時，聽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哎呀！……你噴到我了！……嘖……不要以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打你！」

沈沉竊笑：「嗯，你不敢。」

「……」孟言咬牙：「我會記著！」

沈安：好啊大哥，我在擔心你，你在調戲我姐！？

看在孟言的面子上，沈安沒有衝進浴室打她哥。

她將東西放好後，面向窗外，戴起耳機，拿出民法開始背。

「沈安？」

沈安聽到聲音，拿下耳機回過頭，叫了一聲「姐姐」，然後憤怒地瞪了她哥一眼。

「怎樣？」沈沉不解……前兩天還哭哭啼啼的，今天就瞪他？

「沒怎樣。」沈安覺得生這個氣也沒什麼意義，遂作罷：「我帶了粥和湯。」

「妳煮的？」

「媽煮的。」

「那就好。」

沈安對沈沉翻了個白眼，轉頭問孟言：「姐姐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

孟言想了想，露出狡黠的笑：「我在這裡吃炸雞會不會太過分？」

沈沉一臉不敢置信。沈安倒是回答的歡快：「不會！怎麼會呢～我馬上去買！」說著便起身要走。孟言趕緊攔住沈安：「欸欸欸算了……開玩笑的，我中午吃過了，不餓。」

「啊……」沈安語氣中滿是可惜。

晚餐時，沈父沈母帶著晚餐過來，待了約莫兩個小時，便在孟言的催促下帶著沈安回家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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