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勇者，現與魔女浪跡天涯！ - 第十九幕舊居（一）

雪夜中，黑暗的廢棄校場邊。

克倫希爾懷抱著少女，沿著熟悉的道路前進。

曾作為勇者繼任者的他，本可住在聖殿的偏殿中。

但為了訓練方便，他主動搬到了校場邊，同騎士們居住在一起。

「這裏好荒涼噢...」伊爾彌亞左顧右盼著，戳了戳有些走神的克倫希爾。

「那當然...在我走後，聖城外修了更新更好的校場...這裏實質上已經廢棄了。」

克倫希爾平淡地說著。

「喏，我以前就住在那。」

校場的一側，一排排的營房中，最靠裏面的那一間，似乎亮著微微的燈火。

兩人走近，離其余營房稍遠處，木柵欄圍起的小院子中，是一幢獨棟的，二層磚木結構的屋子。

「哇，你搞特權！」

伊爾彌亞晃了晃腳，盯著那間二層的小別墅，好似眼底放著光。

「別的騎士住夥房，你住別墅！」

「夥房是訓練期間臨時休息的，騎士們有自己的住處，我倒是真的住在這的，那能一樣麽。」

克倫希爾扶額，倒退著擠開院子虛掩著的柵欄門。

「而且我能住獨棟，那是有原因的。」

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克倫希爾推開熟悉的厚重木門。

咯吱——

不大的主廳內，鋪著做工粗糙，但十分保暖的地毯

古舊的桐木桌擺放在中央，油亮的木漆在壁爐的火光下熠熠生輝。

「克倫希爾...？」

少女的聲音，將有些呆滯的前勇者拉回現實。

「啊...抱歉，有些走神了。」克倫希爾頓了頓，抱著少女繼續向裏走去。

主廳的擋墻後，是窄窄的回廊，通向了廚房、雜物間與屋子的後門，以及通向二層與地下室的木製階梯。

一切都保持著它們最初的模樣。

「我還以為...他們會把這裏推平呢...」

克倫希爾感嘆道，隨後抱著少女，習慣性地往地下室走去。

「等等等！你去哪？！」

光線驟然變暗，少女望著克倫希爾前進的方向，臺階的盡頭，黑暗的地下室中，竟隱隱有著鎖鏈和牢籠的輪廓。

「你要幹嘛！」伊爾彌亞忍不住驚呼出聲，開始掙紮。

「噢！」

克倫希爾一楞神。

「搞錯了...臥室在二樓，我們上二樓吧。」

說罷，克倫希爾轉身就走。

「你你你的屋子裏怎麽有地牢！那裏不應該是地窖嗎！」

伊爾彌亞抓著克倫希爾的衣領，臉有些紅撲撲的，支支吾吾地問道。

「你該不會是什麽變態...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些變態貴族囚禁少女的傳說。

「呃...」

克倫希爾嘆了口氣。

「歷史淵源，不過我也經常把自己鎖在裏面，剛剛習慣性地走了下去。」

說著，克倫希爾已經踏著嘎吱作響的木樓梯，來到了二樓。

與一樓同樣的走廊，通向了各個房間。克倫希爾推開了最近的一扇門，走了進去。

昏暗的房間中，陳列著一張破舊的床、一張書桌，書桌上的蠟燭已燃燒了一小半。

嶄新的床單已經鋪好，三瓶樣式精巧的長頸瓶，擺在書桌上，在銘刻有秩序聖徽的瓶子當中，是微微帶有神聖氣息的透明液體。

五號聖水，秩序聖殿的祭司們於新歷77年研製出的神奇藥劑，具有治療與驅疫的作用。

將懷中少女輕放在床上，克倫希爾快步走到書桌前，取了一瓶，拔下瓶口封著蜜蠟的軟木塞，遞給少女。

「喝了。」他對伊爾彌亞說道，隨後拉來椅子坐下。

「這...」

伊爾彌亞遲疑地接過瓶子，端詳了一下，瞄了眼克倫希爾，見他認真的樣子，端起長頸瓶，小小喝了一口。

「嘔——」

伊爾彌亞捂著小嘴，面露難色。

「好難喝...」

「不許吐。」

克倫希爾自己也開了一瓶，仰起頭就往嘴裏灌，喉頭上下動了動，一瓶聖水已經下肚。

「對你的傷有好處，一滴不剩都要喝了。」

囑咐完，克倫希爾便不再理會怨氣滿滿的少女，在椅子上盤腿而坐。

他閉上雙目，精神放空，精神力向外擴散而出。

隨著克倫希爾的精神引導，大氣中的魔力開始變得有些沸騰，仿佛在年輕人的身側構成了洶湧的漩渦，不斷盤旋著。

而體內原本幹涸的魔力之海，也被緩慢滲入體內的外部魔力所潤澤。

「呼——」

克倫希爾吐出了一口氣，又深深吸氣。

剛進入魔力之海的魔力，盤旋著適應了體內的環境後，又匯入了四肢百骸的魔力回路中，不斷運轉著。

修煉...那是多久以前的記憶了。

隱沒在夜色中的落日山脈，呼嘯的寒風，打更的鐘鳴聲，悠遠地好像一個昔日的夢。

精神力不斷下沈，克倫希爾仿佛進入了一個忘我的境地。

他依稀看見了，不知多久以前的自己。

幼稚的少年，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同樣在這冬夜中盤腿而坐。

嗡——

淺淺的魔力波動，自克倫希爾的身上蕩漾而出，而一旁正小口小口咽著聖水的伊爾彌亞，也不禁側目。

「呀...」

伊爾彌亞微微瞇起眼。

「這才有點樣子嘛...」

搖曳的燭火，盤腿而坐的年輕人，晃著腳的少女，窗外的風雪，仿佛一幅靜止的畫。

不知過了多久，克倫希爾才緩緩睜開眼。

「...你盯著我做什麽。」克倫希爾發問。

「看你修煉咯。」

伊爾彌亞饒有興致地回答。

「嘛...大部分時候，我都是待在自己的家裏...其實應該算是一處遺跡吧，光是把那些看也看不完的筆記看一遍，就耗費我太多時間了。」

她托著腮，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你們人類強者的修煉...我大概還是第一次見呢...你感覺如何？」

「嗯...沒什麽感覺。」

克倫希爾嘆了口氣，擡起左手，古樸的戒指銀光一閃，那柄銀白色的樸素長劍，落入了年輕人的手中。

「和很久之前一樣...沒什麽進步。」

他撫摸著手中的長劍，銀白的劍刃上，布滿了許多淺淺的傷痕，仿佛訴說著此劍千年前的過往。

「我的資質平庸...拼了命，也只達到了翡玉上層。」

克倫希爾輕彈劍刃，長劍發出了清脆的劍鳴聲。

「修煉也好，不修煉也罷，瓶頸絲毫沒有松動的痕跡...」

「我沒記錯的話，『翡玉』位階，是你們人類的評價體系中很靠後的位階了吧。」

少女隨意地閑聊著，好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傷口上，她感到傷口有些發癢，似乎是正在緩慢愈合的樣子。

「不是已經算很厲害了麽？」

她又拿起裝有聖水的瓶子端詳，手指摩擦著下巴，似乎是陷入沈思的樣子。研究之余，隨口說道。

「實際上，按我搜集到的資料來看...第三紀，乃至只有只言片語存在的第二紀...人類個體的力量強度都差不多...」

她頓了頓。

「到了你們現在的傳奇位階，就差不多到頭咯。除非...」

「除非成為勇者。」

克倫希爾感嘆。

「歷代勇者，無一例外，最終都遠勝傳奇。」

「你很想變強麽？」少女好奇地問。

「那倒不是。」

克倫希爾思索了一下，認真地回答。

「...以前我一心想著努力變強...現在想來，其實也無所謂了。」

他看著手中的長劍。

「...」

「怎麽？」

少女從床上爬過來，伸手戳了戳克倫希爾的臉。

「看你回來的時候，有個家夥對你和你身邊的人很不好噢。」

她輕笑著。

「其實很不甘心，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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