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老大。」抓著神羅那彷彿要掙脫開來的手，樂對有月眨了下眼，「她根本連街道都不太認識啊？」

　　在樂的眼裡，別說世界這樣大的一個範圍，就是連路名神羅都不會曉得，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過新穎陌生，就算她再怎麼擅長殺人，找不到對方的位置也是白搭。

　　聽此言，有月像是早有預料那般微笑。

　　「那就要拜託你帶她去囉。」

　　「從一開始就是打這個算盤啊。」

　　「如果是你的話，我想神羅也會很高興的。」

　　「......」

　　見神羅回過頭來仰著小臉看著他，橙色的眼眸將他的神色映滿期待，樂在與她對視時一時語塞，又或者說，他其實也沒打算推掉有月的請託。

　　「樂。」神羅輕聲說道，「你願意帶我去嗎？」

　　再一次的，那雙眼在樂看來過分水潤。

　　他曾聽有月好像是又讀了什麼書，似乎提及「女人是水做的」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當時的他想著，無論男女，體內的水分可都佔了差不多的比例，何況對他來說，一個人水分最多的情況大概就是被他一拳擊殺時噴濺出大量的血液。

　　神羅總是好端端的，眼下甚至正在他懷裡，他每次拳都沒一抬，她就真如書裡所說那般如水似的。

　　他其實，也本就沒有要拒絕神羅的意思。

　　「啊啊——走吧。」抓著她的手，還不忘放鬆力道，樂帶著她一塊兒站起身來。

　　儘管是克制了肢體與嗓音，可那放光的雙眼依舊透露出對新鮮事物的好奇。

　　時不時的瞧神羅，最後近乎是全程盯著她，在前往地下組織藏匿處的路上，樂就這麼看著她乖乖照他說的與他並肩走著，就連手都不敢一抬，但經常微微聳起的肩膀還是透露出她的興奮，那眼睛更不用說，連腦袋都不敢轉，一直在最小限度的偷偷張望著。

　　「我說......」

　　「是的！」

　　「......妳想看的話就看吧。」

　　「這......是在說什麼呢？」

　　見她裝作沒事那般，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後更是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瞧的盯著前方，樂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後，他接著左看右看，忽地停止繼續邁步，讓因恍神而又往前走了幾步的神羅趕緊回頭。

　　「怎......怎麼了嗎，樂？」

　　「啊——那邊有個東西看起來很好吃。」

　　「那邊？」

　　有了樂開口，神羅便像是獲得了許可那般，一下子忘了自己方才的矜持，當即順著樂的目光往旁邊看去。

　　只見玻璃櫥窗內，展示著一塊又一塊精美的糕點，雖說份量小，看上去卻格外的可口，令神羅不由得雙眼放光，她這副模樣也全被樂看在了眼裡。

　　「妳知道『蛋糕』嗎？」

　　「嗯，雖然我沒有吃過，但我在書裡看到過。」

　　「......又是書啊。」

　　儘管樂已經明白神羅的認知被人為的局限，但每次碰上她真的不清楚的事，樂都會驚訝於這樣稀鬆平常的東西她竟都只從書上讀過。

　　她的世界變得越是寬闊，他就越是覺得她的過去如此寂寞。

　　而她卻總是表現的只要有他在就心滿意足了。

　　這麼想著，樂順勢帶著神羅到蛋糕店前，向她說明有關蛋糕店的一切。

　　他一面介紹，一面看著老是矜持著的神羅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覺得有趣的他也不由得在說話時揚起唇角，原本沒打算在蛋糕店前佇足太久，卻反倒像是倆人專程來此挑選蛋糕，即便他們最後因注意到時間不早而繼續執行任務，所以並沒有購買。

　　當時的樂，看著神羅直盯著價格，心想等到從有月那兒領了此次任務的報酬，他就要帶這個貪吃的女人來買她人生的第一塊蛋糕。

　　就像她的許多第一次那樣，都是由他帶領的。

　　「這裡就是敵人的據點嗎？」

　　「啊啊——不會錯，老大給的地址就是這。」

　　「我知道了，那麼我出發了。」

　　「一個人不要緊嗎？」

　　來到看上去通往地下的狹窄階梯前，才剛要獨自離開的神羅聽樂這麼一問，她便回過頭來。

　　「我一直都是獨自執行任務的，我不要緊。」一面這麼說，神羅一面微微一笑。

　　出發前有月叮囑過，樂每次出手都會把動靜搞得很大，他們此行前來本就是為了防止地下組織將X派情報賣出，要是樂大動作的掃蕩，還不用等情報洩漏，他們的存在就會開始被注意到，這對還沒浮上檯面的X派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無法施展拳腳的樂，這一趟出門完全就是個領路人，他面上的淡漠就像是在說他實在很無聊似的。

　　可他在注視著神羅時，眸子裡卻把她映的格外清晰。

　　「我也去。」見那張白皙的小臉上透出些許為難，樂接著說道，「我不會出手啦，只是想多見識一下妳打起來的樣子。」

　　這回，眼簾彷彿被憂慮擠的垂下一般，稍稍覆著橙色的雙目。

　　「我戰鬥的樣子......」本是有點雀躍，可很快的，神羅不自覺低頭抱起胸前的十字架，「......我知道了。」

　　感覺得出她的異常，但正因如此，樂更是什麼也沒說的和她一塊兒踏著階梯往下走。

　　沒事的話，他就是單純來欣賞她戰鬥的英姿。有事的話，他便在替她處理的過程中活動活動筋骨。

　　無論如何，他就是要隨神羅一塊去。

　　「妳怕了？」

　　「不是的，怎麼會呢？我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了。」

　　「那就放鬆點。」

　　經他這麼一說，神羅一面走著樓梯一面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沒事的。」

　　「少來啊——妳在擔心什麼對吧？」

　　「欸？我......」

　　轉過頭來，只見樂直勾勾的看著她，神羅一時語塞，也只是盯著他的臉發愣。

　　見此狀，樂將頭轉回去面向前方，只是他又伸出了大手一把按在她的頭上，「妳在想到時候暴走的事吧？」不等她回應，他接續道，「雖然不知道妳之前都怎麼完成任務的，但要是等一下妳真的不受控的話，我這不是就在旁邊嗎？」

　　有他在就沒什麼好擔心的——神羅感覺得即便他不明說，發生了什麼他屆時都會出手讓她穩定下來，就像剛重逢時那樣阻止狂暴的她。

　　他總會阻止她陷在苦痛之中。

　　「......我每次戰鬥的時候，身上都會留下很多傷口。」微微垂下眼簾，神羅輕輕一笑，「到那個時候，請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會弄髒的。」

　　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的笑容依然如往日般純真恬靜，如果不是樂記得仔細，旁人還以為她的笑臉一直都是如此綻開的。

　　不只柔弱，還脆弱。

　　「啊啊——確實。」再一次的，不等神羅反應，不等她眉宇間流露一絲失落，樂那還按在她頭上的手便胡亂的揉了起來，「那妳在戰鬥的時候，我就去翻翻有沒有繃帶跟藥吧。」

　　分明是為了觀賞戰鬥而來，卻打算做些讓自己和戰鬥無緣的事，神羅是盯著腳下的樓梯看，腦袋上暖呼呼的熱意卻讓她感覺路都要看不清。

　　一會兒她才明白，那是因為她不自覺地眯起眼來笑了。

　　「好的！」這麼說著，她的面頰紅通通的。

　　不知為何，樂此時感受到胸腔被放心感佔據。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懸著。

　　「對了。」

　　「嗯？」

　　「走樓梯的時候這樣是很危險的。」

　　「啊......」

　　那副理所當然的、乖巧的抿起唇的模樣，就憑這三言兩語，讓樂感覺自己又被懸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