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st Chronicler（最後的記述者） - 第十章冰雪與焰之審判（中）

士兵們動了。

長矛刺來，劍刃揮下。

但比他們更快的，是一道銀白色的身影——

「抱歉，這場火刑，我不太喜歡。」

阿斯塔洛特的聲音帶著懶散的笑意，但他的劍卻毫不留情地揮出，直接架開迎面而來的長矛。

鋼鐵相撞的聲音，劃破了雪夜的沉默。

「……你們最好想清楚，」阿斯塔洛特微微傾身，瞳孔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如果這場審判不結束，那麼死的可就不只是她一個人了。」

士兵們的動作僵了一瞬，但很快，祭司便冷冷地開口：「他們是異端！殺了他們！」

阿斯塔洛特嘆了口氣：「好吧，那就沒辦法了。」

他抬起劍，語氣輕快：「那麼，就讓我們來玩點暴力的東西吧。」

「——伽尼亞、瓦爾格，準備好了嗎？」

「我早就準備好了！」伽尼亞冷笑，弓弦瞬間拉滿，下一秒，一支箭矢直直射穿了最近一名士兵的護甲縫隙，將他釘在雪地上。

「……這還真是糟糕的計畫。」瓦爾格歎了口氣，拔劍而出，「但也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

——戰鬥，開始了。

卡歐斯沒有參與戰鬥。

他踉蹌著站起來，無視周圍的混亂，一步步走向那名仍被綁在木樁上的聖女。

她低垂著頭，靜靜地看著這個拼了命想要接近她的青年。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微小的水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她的眼神，仍然溫和。

仍然悲憫。

卡歐斯的腳步沒有停下。他的目光緊鎖著她，像是在確認她是否還活著，是否還有氣息。

她沒有發抖，沒有掙扎，甚至沒有露出任何恐懼。

就像當年，那些站在審判席上、被冠上「異端」之名的人一樣。

卡歐斯的指尖微微顫抖，握緊了拳頭。

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第二次。

他走到木樁前，沒有任何猶豫地伸出手，抓住捆綁著聖女的繩索。

然後——

灼熱的痛楚瞬間吞噬了他的手掌。

火焰毫不留情地舔舐著他的皮膚，灼燒感沿著神經一路蔓延到手腕。空氣中傳來一股刺鼻的焦味，皮膚被炙烤時發出的微弱「嘶嘶」聲，清晰得讓人作嘔。

痛。

他的呼吸猛然一滯，指節本能地收縮，肌肉幾乎要痙攣。

他可以選擇放開。

但他沒有。

他咬緊牙關，紅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繩索，像是要將視線化作刀刃，將這些象徵著枷鎖的束縛切斷。

——痛。

皮膚開始裂開，血水滲出，混合著焦黑的灼傷，沾染在粗糙的繩索上。每一次他用力拉扯，火焰便進一步吞噬他的手，彷彿在無聲地提醒他：你這樣做毫無意義。

他沒有退縮。

他的另一隻手同樣伸上去，強行將燃燒的束縛扯斷。

這不是理智的行動，而是某種近乎本能的執著。

因為他知道，只要慢一步，她就會和過去的那些人一樣，被火焰吞噬，消失在世界上，成為無聲的灰燼。

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不能——

「……你的手！」

一道驚訝且帶著不安的聲音打破了這場沉默。

聖女的瞳孔猛然收縮，像是直到此刻才意識到眼前發生了什麼。

她看見了。

她看見這個本該冷靜的青年，此刻卻近乎瘋狂地用手去撕扯燃燒的繩索。

她看見火焰吞噬他的皮膚，看見他的指尖因為灼燒而變得焦黑，看見鮮血順著傷口滑落，滴在雪地上，染紅了他腳邊的白色。

她看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聖女的呼吸一頓，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停下來。」她低聲道，語氣裡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急促，「你會燒傷的……！」

卡歐斯沒有回應她的話，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撕扯著繩索。

火焰灼燒著他的手掌，直到麻木取代了痛覺，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擁有手指，只剩下焦黑與刺痛。

他的身體在顫抖，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來自某種更深層的情緒。

——質問。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這個世界總是這麼荒謬？

為什麼她還能夠原諒？

為什麼她連一點憎恨都沒有？

為什麼這些人，可以這麼輕易地決定她的生死？

為什麼她，甚至沒有為自己求饒過一次？

為什麼她要像當年的自己一樣，把一切都吞進沉默之中？

「……夠了。」

她的聲音顫抖了一下。

卡歐斯的動作僵住。

他低垂著頭，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已經焦黑的皮膚，被燒裂的掌心，指尖微微顫抖，像是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聖女看著這一切，胸口像是被撕開了一道裂縫，痛意洶湧而上。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然後，緩緩舉起，覆上卡歐斯的手背。

「……夠了。」她低聲重複道。

柔和的金色光芒，從她的掌心綻放，溫暖的聖焰覆上卡歐斯的傷口，緩緩滲透進破裂的皮膚之中。

卡歐斯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能感覺到，皮膚正在復原，炙熱的灼傷感被溫暖的魔力驅散。

但比起疼痛，他現在更無法承受的，是眼前這名少女的表情——

她仍然溫和，仍然悲憫。

可這一次，她的眼神裡，帶上了一絲痛楚。

不為自己，而是為了他。

卡歐斯的指尖微微蜷縮，像是想抽回手，卻被她輕輕握住。

她閉上眼，低聲呢喃。

「神明啊，請原諒這場無謂的災難。」

「——聖炎，歸於寂滅。」

轟——！！！

熊熊燃燒的火焰，驟然崩潰，化為無數細小的星火，在雪夜中消散。

審判之焰，熄滅了。

聖女微微睜開眼睛，金色的瞳孔望向卡歐斯，靜靜地微笑。

「……你是…想拯救我嗎？」

卡歐斯怔怔地看著她，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傷口，鮮血在雪地裡綻放，像極了曾經的記憶。

他無法回答。

但他知道，這一次——

他不會讓任何人死在火焰之中。

當火焰熄滅的瞬間，士兵們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名仍然活著的聖女，眼中閃爍著驚恐與不解。

「……異端還活著？！」

阿斯塔洛特眨了眨眼，笑得更加燦爛：「啊，看來我們的客人終於醒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殲滅這群『審判者』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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