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歸墟 - 第一章碎片

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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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間被陽光刺穿，黑髮青年從床上悠悠轉醒，交疊在胸前的雙手下壓著一張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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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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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眼前的地方感到陌生，卻想不起來自己該在哪裡，他低頭看去。

旂霰霖，名牌上的名字。

他甩甩頭，上頭的字跡似乎變淡了點。

難以釐清現在的狀況，坐起身下床，他環顧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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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房間，除了自己身下的床，牆邊設置一套書桌，一旁放著衣櫃和一面全身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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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設中規中矩，卻難掩撲面的陌生感，空氣沉悶，光從窗邊切入，空間一分為二，沙沙聲從床底發出，他沒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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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鏡子前，映出一張青澀的臉，不算驚艷，典型的亞洲面孔，眉眼略帶深邃，深色瞳孔在細看下隱隱透著紅，落肩長度的黑髮垂下，淺淺蓋住視線，卻不掩其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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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嗎？

青年的臉映在鏡中，彷彿一張陌生人的皮膚覆在自己身上，透不過氣。

一股錯位感從腳邊流過，不由踉蹌。

酸澀自胃底湧上，陌生的地點，陌生的皮囊，甚至陌生的自己，他感到焦躁。

將名牌放進口袋，他深深呼了口氣。

打開房門，門把上的手在下意識抽回時頓住。

門前一名黃髮少年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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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霰霖！」少年有些激動，喊出了名牌上的名字，看來名字確實屬於這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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旂霰霖，暫時擁有了姓名，他手捏著門把，一動不動，沉默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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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髮少年看起來比自己小幾歲，仍能在臉上看到尚未脫去的稚嫩，下垂的髮絲長度剛抵脖子，眼尾略為上揚，亮黃色的眸子在瀏海下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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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是我應該認識的人嗎？

看不出什麼關係，從年紀來看像兄弟，長相卻差異許多。

或許是朋友，但以現在兩人面對面的尷尬，旂霰霖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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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前陣子真是嚇壞我了，你現在還看得到那些奇怪的幻覺嗎？」

對方打破沉默，開口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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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什麼幻覺？

單純的精神異常，或者超自然現象？

「…… 目前沒有。」

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旂霰霖低聲憋出最保守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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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你以前可總是喊著看見了世界的真相，非拉我跟你找世界的漏洞。」

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少年臉上漾開，他拉起旂霰霖的手向客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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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很記得，你知道的，那時候的我分不清太多東西。」

資訊不足時含糊過去準沒錯，況且他並不是少年關心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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旂霰霖心虛撇頭，開始觀察出了房門後的空間。

映入眼簾是半開放廚房跟餐桌的擺設，原本待著的房間對面有扇門，或許是少年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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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邊的牆上掛著鐘，12點17分，已經是正午。

「不記得也好，當時的你跟中邪一樣。」

沒好氣回應，少年推著旂霰霖上了餐桌，接著轉身走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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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對方忙於準備餐點，旂霰霖看向桌面，思考現在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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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顯然跟原本的自己熟絡，甚至願意一起去找幻覺中所謂世界的漏洞，旂霰霖決定觀望一下，再決定是否交代自己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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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四周的擺設，初次見面般，他沒有一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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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刮了一遍大腦，旂霰霖沒能擠出任何甦醒前的記憶。

他看向窗外，一隻說不出名字的鳥正飛回枝幹上的巢，拉走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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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飯等著它自己蒸發嗎？」少年拉開椅子坐下，一邊吐槽，打斷旂霰霖的天馬行空。

不知何時一碗簡單的泡麵放在桌上，裡頭加了水煮青菜和一顆蛋，散發陣陣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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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下意識道歉，旂霰霖伸手接過叉子，低頭準備享用，卻見對面人盯著自己，神情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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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相比之前明顯更沒有精神了。」少年開口。

「你不是有事瞞著我吧？現在還看得到奇怪的東西之類的？」他伸手比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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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旂霰霖簡短回應。

少年懷疑的眼神在得到答覆後仍沒有收回，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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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中充滿擔憂，那是對至親的人才會有的關懷，或許可以告訴他，自己並沒有記憶，旂霰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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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從醒來的那刻開始，我的腦子裡沒有任何記憶。」他盡量平穩自己的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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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的意思是，你失憶了？」少年瞪大雙眼，推開椅子站起身。

「幻覺之後是失憶，真有你的。」他不由得提高音量，手捧著旂霰霖的臉左右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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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肯定也不記得我了。」輕輕吐出這麼一句，少年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向旂霰霖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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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一本佈滿使用痕跡的筆記出現在桌上。

「日記，我之前叫你紀錄幻覺用的，你非說寫了就會被發現，不肯。」少年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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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還是有在用的，我沒翻開過，你再自己看看都寫了什麼。」說著他拍拍手，拿起桌邊的背包，交代幾句後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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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剩下一片寂靜，三兩下解決午餐，旂霰霖帶著日記回到房間，鎖上門，來到書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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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翻開書頁，他屏息閱讀。

日記從七月十五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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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京要我記錄下幻覺，但我不能，祂們在看。祂們讓我知道，卻不允許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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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第一句話，便使旂霰霖皺起眉頭。

祂們是誰？

是鬼？還是所謂的高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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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能確定的，只有黃髮少年的姓名──林羽京。

但這對搞清楚現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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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行，歸虛，碎鏡，浮光。我們一直在向祂靠攏。」

「祂的世界已然消亡，離虛無更近一步。方舟是祂最後的希望。祂親手打造，並拋下錨，他將經歷七次蛻變，源於毀滅，以抵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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旂霰霖眼神往下看去，一邊摩挲著日記上的筆跡。

字句間似乎藏著某種深意，卻像霧中燈火，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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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行……歸虛……碎鏡……浮光……。」

旂霰霖一個個咀嚼著這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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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的蛾、碎掉的鏡子、漂浮的光?

至於歸虛，旂霰霖貧瘠的想像力擠不出什麼解釋。

從表面看上去這些字毫無關聯。

這四個詞到底意味著什麼？

是四個物品，地點，還是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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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勉強理解的，是某個祂，為了自救做出一系列行動。

而這一切，恐怕就是導致自己身陷迷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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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錨墜落，沉入世界，但虛無的引力遠超想像。最終，被錨定住的我們，只能一起墜下，成為陪葬品。唯一的生路，就在世界的反面，我走遍大地，卻尋不見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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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看下去，旂霰霖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當他看到末尾，胸口更是不自覺發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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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反面，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漏洞？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是反面？

它們之間的聯繫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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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旂霰霖曾試圖尋找那唯一一條出路，卻像困獸般在黑暗中兜轉，無法觸及邊界。

他想逃離這個注定消亡的世界，去往未知的生天。

但他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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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感盤踞喉間，旂霰霖忍不住往最壞的結果想去。

若日記內容屬實，這個世界已然窮途末路，身為現在的「旂霰霖」，他也得面對如此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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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逼迫自己止住紛飛的思緒，伸手撥動紙頁。

匪夷所思的是，接下來的日記對幻覺隻字不提，只簡短敘述普通的日常，其中幾天甚至只標註了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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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了，林羽京至今沒看過這本日記，這是好事。」

八月二十二號，這天的日記只寫了短短一句。

再往後翻，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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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

旂霰霖突然想起，醒來之後，他似乎沒有看見過日曆。

如果能找到，或許可以印證一些事情。

收斂思緒，旂霰霖繼續翻著日記，試圖找出遺漏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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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回八月十二號，發現這張紙似乎比其他頁更厚一點。

手指嘗試撥開，兩張頁面被黏在一起，無法分離。

找到書桌上的美工刀，旂霰霖小心翼翼地割開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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