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備忘錄(異能)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我就信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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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號房，廚房。

白色電熱水壺靜靜地立在流理台上，

壺內的水線停在300ML的刻度。

開關被壓下，

紫藍色的光在半透明的塑膠閥下閃爍，幽幽地亮著。

沒過多久，水開始翻滾，

熱氣從壺口洶湧噴出，呼嚕作響，

像是一隻正在咆嘯的小獸。

啪嗒。塑膠閥彈起，一聲微弱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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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伸了過來，舉起水壺往杯子裡倒了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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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哲對著杯內的熱水吹了口氣，

將杯子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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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向後躺進沙發裡，腦袋裡消化著、回想著，

不久前，囈語對他說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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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小時前，囈語對他說了算得上有史以來最多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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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囈語提到

『這間房是他的房間沒錯，也確實不是死去的李宇哲的那間，

甚至這整棟樓也不完全是過去那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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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李宇哲沒聽懂，

但那種違和感卻在內心隱隱浮現，像是水面下的暗流，

他也不是沒感覺，

事實上關於這整棟樓，他也有發現不尋常的地方，

他雖然無法肯定，但也沒有真的完全相信。

要知道這棟建築是『它們』引著他來的，

然後準備了一個地方，要他繼續生活下去，

這想想都很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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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為甚麼要繼續下去，

不能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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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證據，於是他選擇默默地過著生活著，

他知道只要時間繼續過，

對方總會將目的一點一點的透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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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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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心思下，他小心翼翼地活著，

後來他慢慢發現，這世界的他看的見那些鬼魂！？

或者說看得見某些鬼魂，

也就是在這時候，囈語開始頻繁的跟他對話了，

他們約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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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幫祂處理一些鬼魂，祂幫他說解說一些關於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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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原因，囈語第一次真正的教了他，

一個可以稱之為法術的東西『囚禁』，

每囚禁一隻對人有害的鬼魂時，他能獲得一些相應的報酬，

而祂會處理掉那些除了鬼魂外，對他有惡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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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合作下，慢慢的李宇哲也逐漸整理出一些規律，

一些囈語讓他生活在這個世界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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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

跟人群保持適當距離，

碰到有惡意的人時盡量避免直接性的懲罰人，

幫助人的時候，最好不要讓對方有感覺自己在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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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條件都有一個共通處，『避免沾上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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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次不同的是，

囈語提出了一個要求

『他必須殺死阿元，理由是為這具身體的原持有者報仇，

只有阿元那群人都死了，這樣才算是完結了這件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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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說法他其實有點不太認同，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好，那幾個共同殺害這身體的加害者，

他們的確做了這件事，但是會引導他們做件事的，

不是那些將他們養成這樣的大人嗎？

所以廣義來說，如果要究責，那學校、老師，社會，

乃至整個環境都有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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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向囈語提出了這項質疑，

只是囈語給的答案

比他所想的更加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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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想用人的規範、思考、行為，去約束神的決定？』

『難道人們請神幫助時，他們的那些要求是合理的嗎？』

『人找神做事就可以漫天喊價，神找人做事就千難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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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哲聽得出來

那第三點是在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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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李宇哲來說不管如何，

要他動手殺人這件事，還是有難度，

他畢竟活在一個法治的人類社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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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最後他們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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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果李宇哲能將加害者帶到這棟大樓，從踏入大樓的那刻起，

就相當於完成。

2.如果加害者在外對李宇哲有明確的傷害行為，

且有機會造成死亡的可能性行為時，他必須即刻動手處理，

否則將視同違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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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哲聽得出來囈語將違約兩個字說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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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他煩惱的問題，如果真的發生，

那他不就要走上殺人棄屍，過著亡命天崖的生活？

雖然他也曾經在媒體上聽過有人公開喊話說，

T島不是一個法治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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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膽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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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了一會後，李宇哲走到客廳桌上伸手拿起一把鑰匙，

如果要說特別處的話，這把鑰匙並不小，

有他半個手掌那麼大，

鑰匙的頭部明顯是一顆惡魔的頭顱造型，

惡魔的眼珠流轉著一抹紫紅色光芒，

每多看一眼李宇哲都感覺身上冷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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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是囈語留在桌上的，照祂的說法是

『在盥洗室逆走三步將鑰匙插入空氣中，就能進入602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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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信半疑的李宇哲打算試試，

知道自己不能裹足不前，

決定要先見見阿元再思考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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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廁所後為了避免尷尬，

逆走前李宇哲先測量了一下適當的距離，

確定空間足夠三步的距離後，

面著牆開始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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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三步！

踏到第三步時，李宇哲伸出右手將鑰匙插入空氣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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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鑰匙接觸空氣的瞬間，

一扇不知道能不能稱作門的長方形通道，

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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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的入口是無數實體化的墨綠色煙霧狀螺旋，

數不清的紅色光芒不停地從螺旋的間隙中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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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甚麼啊？

不會要我穿過這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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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哲看著這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門口』，

詭異的樋口讓他頭皮發麻，

愣了兩秒，硬著頭皮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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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穿過門的那瞬間，

像是穿過一層厚厚的軟木質結構，

內層像是無數冰冷的觸手梳刷著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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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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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哲有些無奈的從廁所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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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穿越了那道門後自己應該是出現在客廳，

再不然至少是個臥室、廚房之類的，

沒想到自己居然到了另一間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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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從廁所進去，從廁所出去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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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還在想下次開門，能不能換個地方走出來時，

從客廳傳來的陣陣哀嚎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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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宇哲走到客廳時，

只見幾隻小鬼分別啃咬著阿元的臉頰、耳朵與四肢，

另外還有一隻外型有點魁梧的…..整個壓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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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觀戰』的李宇哲發現，這幾5、6隻阿飄，

貌似有些面熟，細看後他發現，

牠們不就是這幾個月來，自己接案囚禁的那幾位嗎！

除了自己放掉的老人，

原來都被囈語關到這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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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傢伙在外可都是一些無常厲鬼，

正常情況下光被一隻糾纏著就夠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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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囈語說

把人引進大樓就算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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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鬼魂是虛浮的靈體，所以傷害是直接作用在阿元的魂魄、精神，

肉身並沒有直接受傷，那難道肉體就全然無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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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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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癢這種知覺一樣，

當感覺摸不到又停不了的時候，

人的下意識就是會對身體進行攻擊，

手指猛抓皮膚進行破壞，

這是因為我們把癢當成了具體的敵人，

攻擊敵人這個手段，是人類數萬年來刻在身體的行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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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是由內而外的，

就像一根針平白無故地卡在肉裡頭，

人都會有種想要挖肉取針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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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在多種鬼魂靈體攻擊下，

暴力又無法控制的傷害著自己，

原本滿是痘疤的臉變得血肉模糊，耳朵、雙手身軀，

全身的皮膚沒一塊是好的，

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扯的稀爛，

滿滿的血跡，整個人如今看起來就像半塊泡爛的血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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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哲雖然知道阿元是殺害「他」的兇手之一，

但他本身對於阿元是沒有情緒的，

沒有痛恨的憤怒，沒有報仇的快意，也沒有多餘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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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人生即將結束的高中生，

在痛苦中渡過人生最後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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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李宇哲突然開口

「他死後會如何？」

『人們會忘了他。』

「忘了他？」

『沒錯，就像那些你幫他們處理鬼魂後，

翻臉不認帳的人一樣，

我會處理他們，然後人們會忘了他們，

遺忘是一種很強大的工具。』

「所以當我殺了那幾個人後，你也是打算這樣做？」

『重點不是我怎麼做，而是你處理的過程，

你不是想認識生命嗎？想知道你因何而生，

那你應該把生命活得有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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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囈語的這幾句話給他一些想法，

他不喜歡被人推著走，無論是脅迫還是暗示，

也不喜歡遵循人自做聰明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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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囈語的那幾句話就很有份量，

去做你自己，以各種不同的模式、辦法去做自己，

只有在你成為自己後，你才能回過頭去，

知道一路走來的你，究竟走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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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把自己當成世界不同，而是自己走在世界的道路上，

用獨立的意志與世界互相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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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一種深沉的契機打開了，像是某個塵封已久的盒子，

由內而外破裂而出，

一股黑色的意念，冉冉的從李宇哲的背後升起，

原本透明潔白的雙目變得漆黑、冷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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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哲走向前去，

鬼魂靈體最是敏感，

那些原本聚在阿元身上的鬼魂感受到李宇哲氣息的異常，

猶如聚在腐肉上的烏鴉紛紛嚇得四散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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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阿元身旁的李宇哲

蹲下，手倒握著那把鬼頭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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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對著囈語道

「我就信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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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猛然插落，鑰匙穿過阿元的胸膛，穿心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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