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行 - 第十六章.燈影入河心

夕陽西沉，餘暉將山間未散的雲靄染上一層絢爛，藥香苦澀，縈繞於靜謐的空氣中。

江璃月掀簾而入，清冷的面容如月映寒潭，柔和之中自帶三分疏離。他緩緩抬眸，眼中波瀾不驚，澄澈如一泓靜水。

她不發一語，只是輕挽衣袖，素腕如玉，輕置几上，俯身就坐。

男子亦挽起袖角，指落脈上，動作輕柔如風拂葉。隨後提筆，字跡工整地寫下數味藥材，遞與藥童，方才啟唇道：「姑娘脈象浮亂，應是心頭憂思未解。藥方草擬妥當，尚望姑娘靜候片刻，待藥房配齊」

她垂眸望向那低眉斂神的男子，沉凝片刻，方道：「郎中的醫術，在坊間多有稱讚」

男子抬眸一笑，語聲溫潤如玉：「姑娘過譽了。在下學藝未精，自是不及城中那些老郎中，只是拙手庸醫罷了」

「郎中過謙了。實不相瞞，小女子對嶺川的藥材頗感興趣，城中那些老郎中，不也常遣人來取嶺川的藥材？嶺川鎮的藥，於城內可是頗負盛名」她唇邊含笑，語氣恭敬，卻不失從容。

男子亦含笑頷首，語中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嶺川藥材確實質佳，但傳言之事，終歸不必盡信」

江璃月聞言，輕輕點頭應是，片刻後卻又啟唇：「既如此，為何來此採藥者寥寥？雖地處山間，卻也不至於人跡罕至罷？」

男子聞言，指尖頓了一瞬，旋即淡淡道：「……倒也不是無人來過。只是地處山隅，來往不便，商道與供貨本就受限，久而久之，自是不若城中熱絡」

她垂下眼眸，心中暗忖：「此人話語有據，卻處處點到即止，似是……不欲多談」

兩人交談間藥材已備妥，男子接過藥包，細心囑咐道：「每日飯後服用，若有異狀，還可再來尋我」

江璃月接過藥包，眉眼彎彎，柔聲笑道：「多謝郎中。聊了這麼久，倒還不知郎中貴姓？」

男子微微頷首，語氣依舊溫和：「在下沈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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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將最後的餘暉灑向大地，紅彤彤的光芒漸漸消失在遠處的海平線，黑色的夜幕悄然降臨。江璃月踏出店舖，步伐輕盈，往客棧而去。樓下已是喧嚷過後，眾人皆用過晚膳，正準備各自歇息。

忽然，凌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打破了夜的靜謐：「有事商議，江姑娘可有空？」

她微微一怔，回首時眼中尚存星燈的微光，隨後輕輕點首，與他並肩行至河畔。

夜色中，河面上浮動著零星的河燈，燭火搖曳，映在水面如夢似幻。凌安立於岸邊，目光隨燈火流轉，語氣淡然：「今日可有所得？」

江璃月垂首凝視水中光影，片刻沉默後低聲道：「有些棘手。嶺川偏險、交通不便，供應鏈不穩……需先解此結，方能行下一策。大人呢？」

凌安側目看她，目光輕輕觸及她眼角未褪的疲色，眸光微頓，聲音低緩：「礦物之事亦有阻礙，但……並非無路可走」

她仰望夜空，燈火映在眼中如碎金閃爍，語氣輕如呢喃：「明日再加把勁罷……」

-- 若能一直這樣，便好了。

凌安聞言，凝望她的側影，語氣溫潤：「能於短時識得癥結，已屬難得。江姑娘毋須自責，水到渠成，自有佳音」

江璃月聞言抿唇一笑，目光微彎，語氣比先前柔和了些：「多謝大人」

凌安一時怔住，轉瞬回神，也低低一笑，道：「走吧，早些歇息，明日才好行動」語畢，他轉身離去，步伐卻刻意放慢，似怕她落在身後。

他聽見她腳步輕巧地跟上來，卻不回頭，只靜靜看著河面燈火映在腳下的波光。

-- 她的語氣，終於輕快了一些。

不知為何，心頭竟隱隱鬆了口氣。

這幾日見她眉頭深鎖，夜裡仍未安眠，他想說些什麼，卻總覺言淺情重，開不了口。

若能就這樣陪她慢慢走過去，不必言明，也許比什麼都來得真實。

他將手負在身後，指節微緊，步履仍舊從容。

-- 世道難行，她肩上的擔子本就沉重。若他能為她遮一時風雨……那便也夠了。

她快步追了上來，衣角在風中拂過他手邊，他微不可察地側首看她一眼，目光在燈下停留一瞬，然後轉回前方，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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