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行 - 第十章.短暫的靠近

江璃月垂眸細讀信中字句，燈下玉顏沉靜如水。

「近來貨艙多有宵小潛入，失物頗重。若能擒賊，則可升任中艙」

她指尖輕顫，心中泛起層層漣漪。既有升遷的希冀，亦有孤身查探的懷疑。這幾日她早察覺數筆貨帳不符，交接記錄亦有可疑之處，原以為是筆誤，現下細思，只覺處處透著不對勁。

棠燼倚坐案前，懶懶地撫弄著一只機關盒，語帶笑意道：「這是商主親自點名之差，若有不便，便拿此物去尋人」

說罷，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來。

江璃月接過，低頭一看，是一塊溫潤如脂的白玉，玉面雕一「凌」字，映著燈光，如雪中初霽，瑩然生光。

她蹙起黛眉：「這是……？」

「憑此可調船上隱衛，自是得凌大人首許方能攜出，算妳本事大」，棠燼挑眉一笑，又指了指她手中機關盒，「這物我看上了，允我玩玩可好？」

江璃月見她神情歡悅，眸光含笑：「姐姐若喜，便取去罷」

「妹妹好人，我記得了，改日請妳飲梅花酿」，棠燼拎著機關盒離去，步履輕快，海棠香氣隨風縈繞。

江璃月舉起玉牌，目光凝視，心中已有盤算。連日來貨品失竊多為高價香料、藥材，出入記錄皆由一人書寫，卻各有筆跡差異，此人極可能與賊人有所勾連。她未聲張，只靜靜理出蛛絲馬跡，設下引線，只待今夜火光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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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江璃月潛入貨艙。她選擇此時行動，正因今夜當值者為失竊頻率最高的幾日之一，極可能再度行竊。她早在貨箱底下設下機關，織出細密繩網，蹲守於陰影深處，只待對方一入彀中。

此時她正蹲守於角落，身側機關繩索已備，只等賊人一入陷阱，便可將其倒懸擒住。

忽有細響傳來，倉門吱呀一聲輕響，有人入內。江璃月屏息凝神，手已抬起，指扣機括。

然而下一瞬，一隻溫熱的大手忽然覆上她的唇。

心中驚駭如浪濤拍岸，江璃月瞬間僵住，瞳孔劇縮，喉間一聲幾乎無聲的嗚咽，身子本能地後仰，正欲擊倒身後之人，卻聽見耳邊傳來低低一語：「是我」

那熟悉的聲音讓她心頭一震，霎時間四肢的力氣像是被抽空。她轉頭，對上那雙沉穩如夜的眼。

凌安。

他沒有多問，只將手慢慢移開，退半步，給她空間呼吸。

江璃月低頭，呼吸急促，胸口的波濤難以平息。她明知身後之人非敵，卻還是無法遏制那份劇烈的心跳。

凌安從袖中取出一物，放入她掌中。是一只黑色香囊，繡工粗淺，卻帶著熟悉氣息。

「我知道妳會來」他語氣淡淡，卻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妳這兩日調查貨帳，我一直有派人跟著，倒是我錯估了妳的膽識」

江璃月怔住，心中一陣翻湧。他早就知道了？甚至未曾插手，只安靜地看她鋪陣下網。

凌安垂眸，補上一句：「我也在貨艙外安排了人。妳若真出事，還輪不到我親自出手」

她心頭一震，隱隱有些酸楚。原來她自以為的獨行，從頭到尾，都在他掌心之中。

江璃月怔怔望著香囊，未曾言語。

那香氣是淡淡的，是她在凌安身上熟悉的味道，輕輕撫平她內心翻湧的尖刺。

江璃月怔怔凝視那香囊，許久才輕聲道：「謝大人」

她將香囊收於袖間，再抬首時，神色已平靜許多：「大人此時來此，莫非……亦有發現？」

凌安瞥一眼她身旁錯綜交織的機關設計，頷首道：「倒是我來得唐突了。方才若不是看清機關，差點也成了妳的獵物」

江璃月勾唇一笑，眸中澄澈如水：「設此，只為防範未然。小女子雖無力對敵，卻也不願束手就擒」

兩人話語未畢，倉中忽傳聲響，緊接著「啪」地一聲，一名黑衣人倒吊而起，撞上木箱後頭重腳輕，暈作一團。

棠燼聞聲而至，與凌安交談片刻，便要將人帶走審問。

江璃月卻忽道：「此人不過是棋子，尚未至本局之主。貨物的出入需經層層把關，若能查出其上下線，方能徹底杜絕此弊。我建議從其過去幾日接觸人員入手，對應每批貨單，或可查得端倪」

凌安微微一頓，眼中閃過讚許之色。

他轉身吩咐棠燼：「審訊一事交予妳，按璃月所言，詳查名單」

江璃月未語，只取出一粒墨色藥丸遞予棠燼：「此藥可令人神識迷亂，混淆虛實。若審問時需，可試之」

棠燼接過，眉梢含笑：「妹妹處處安排得周全，我省力不少。快回艙歇息去」

江璃月聽罷，終於鬆了口氣，眼中掠過一抹安心與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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