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行（預定修稿） - 第四十三章.無名碑前

春日初融，京中街巷重新喧鬧起來。萬物復甦，百姓的笑聲與市井的熱鬧，讓人幾乎忘了，那場冬雪中，有一人靜靜飲下毒酒，以命為證，換來律法微動。

當年那場三司會審之後，朝廷頒布《璃法草議》，歷經半年商討修訂，終於定案。

自此，庶民之女可依法登記行商，得施醫救人，不再受性別拘限。

法令施行第一年，西境試點開放，當年便有數十名女子完成登記，有人經商入市，有人施針行醫，亦有人進入書堂學習律法之基。

有百姓寫下這樣的話：「今有『璃法』，百女如晨星，終能各自閃光」

自江璃月辭世之後，每年她故去之日，京郊寒林總有百姓自發前往悼念。

有人手捧白梅，有人帶來自己親手製作的小點心，有母親牽著孩子跪拜無字碑前，叩首三下。

碑無名，無封號、無香案卻從不曾冷清。

香火未斷，白梅年年新鮮，碑前總有被細心擦拭過的痕跡，從不積灰，也無蛛網。

有人見過一位身著藏青長袍的男子，每年那日都會準時前來，靜靜地跪坐良久，再點上一炷香，未曾缺席。

有人說是顧大人，也有人說不是，但無人上前驚擾，只覺靈前自有清風護守。

而墓前時常出現一尊小小木偶。每年都不同，有的手執筆卷，有的懷抱梅枝，有的身披斗篷、神情剛毅。

無人知道那是誰所留，只知那木工粗糙得如同孩童之手，樸實無華，卻極具溫度。

有一年，有人見凌安也曾來過。他將一方玉佩與一枝白梅輕放於碑前，久久不語。

他與林妤共為璟朝第一商隊商主，但仍會於每年此日歸返，留宿寒林一夜翌日才走。

江雲廷自妹妹去世後，未再進朝堂，轉而潛心授業於私塾。他親自編撰《璃法由來》，未署名，只記實情，成為後世習法之書之一。

十年之後，民間連年上書，請求追封江璃月。

朝中爭議不斷，有人反對，有人力請。最終皇帝親筆批奏：

「其行雖犯律，其志可感人。律可修，情可容。是以特為立名，存史不朽。追封江氏璃月為『商道先驅』，不設祠堂，不建封號，唯立名於史冊」

自此，《律政錄》第一卷，開篇即書：

「江氏璃月，女子也，死於律下，改於律後。其心坦然，其志不移，其名照月，其意長存」

——

那日春陽正好，寒林中草木吐青。

一名少女在山間追逐彩蝶，不慎來到靈碑之前。她好奇地望著那無字石碑，問身旁的母親：「娘，這是誰的碑呀？怎麼連名字都沒有？」

婦人俯身替她整理髮鬢，輕聲說道：「是一位為我們講理的姐姐」

少女眨眨眼，低頭恭敬地拜了三拜，眼中閃過不解，卻又無限憧憬。

風過林間，梅香微動，碑前微光如霧，如同月色灑落，靜靜守著這一方無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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