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en Stage短篇集 - 白塔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gQz5TwQm

只要蠟燭燃盡，他就會死。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eespQ5L6

幼時，他將仍在跳動的心臟與雪白蠟燭放上天平兩端。房間是陰暗的，流了滿地鮮血，是素描的唯一材料，將飛不走的鳥壓平、上膠、關進畫框。

栩栩如生。

一場註定會輸的賭注。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5MNICr2z

是孤注一擲還是慢性自裁？只有古地球的人類才會自裁，而他們並沒有下令殺了他。

他盯著時不時跳動的火焰，對此感到困惑。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096JSigr

他忘了。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oy8f2zhV

忘了什麼？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zeDfAkyh

蠟燭很長長到天上、蠟燭很粗如同大樹，但他的記憶中沒有這麼大的樹，而蠟燭原本不是這樣。

那只是一根又短又易碎的普通白蠟燭，連燭芯都岌岌可危。

可不知在什麼時候──或許在無數次從陰暗的房間裡走出、來到夢一般的地方、又再次回到暗處之後──蠟燭越來越巨大，幾乎要把他壓垮。濃稠混濁的暗紅與螢綠像蔓生荊棘，向上攀附、將之推高，成了一座塔。

他試著把塔倒過來，失敗了，不知不覺，離蠟燭燃盡越來越遠。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iT4RSmCw

高塔對岸的心臟起伏微乎其微，但不會死。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z3QzkTlc

夢的花園裡，他孤立無援。

不冷、不痛、沒有難聞的鐵銹味，這裡是恐怖的地方嗎？他要死了嗎？死在這麼──乾淨？──的地方嗎？

他第一次睜大雙眼，試圖用淡到幾乎無色的眼眸把夢烙印進眼底。他低下頭看手指，一、二、三……他有十根手指。在那麼多次進出陰暗的房間後，沒有少掉任何零件。

他們很開心。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pLBgGtij

突然，視線裡闖入一雙手。

一雙黝黑、修長的手。他的世界多出綠茵草地、蔚藍蒼穹以外，新的色彩。

那雙手的主人學他把玩手指，這是沒有經過教育的手，他想。沒有傷痕、靈活、手的主人甚至有一雙靈動的灰色眼睛──咻──砰！他的視線與她相撞。

那像陰暗的房間被打開一絲門縫時，他背後出現的影子。再往後是無邊血海，但影子不在血裡，影子在他身邊。

永遠不分離。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BKUprjh5

他笑了，第一次體驗到喜悅。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dKGm9Ha2

他遺忘自己為何將心臟放上天平，蠟燭是他放的，他偷偷折斷，再折斷。拉扯燭芯、再拉扯，試圖令它碎裂。

可蠟燭成為塔。他無力破壞塔。也無力離開塔。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dGRt5iQQ

他不會死。他只是看不到了。

綠茵草地、蔚藍蒼穹、濃灰雙眼……離他遠去，他是站在中心的無心幽靈。

虛偽冠冕箍住頭顱，雪白項圈繫於頸脖。

他開始缺少零件，但他們會幫他補上。於是蠟燭又變粗了。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IHBsNDw6

他把玩雙手，永不褪去的紫色是他少數能識別的顏色。上面寄宿著他懷念的她的半身。

他記得那時他露出笑容，與初見她時同樣。

畫框裂了，不會飛的鳥奮力展翅。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05Z1rbfe

只可惜，碰到更堅固透明的展示櫃。一切只是取悅他們的荒謬戲劇。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mVJvb7eH

白蠟什麼時候會化成液體流光？

無人知曉，或許它永不燒盡。無名藤蔓叢生蔓延，塔越來越高，心跳微弱時會被替換成新的一顆，鳥被封死在透明盒子裡。

沒有氧氣，卻被迫呼吸。

他靠什麼維生？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zHA81bwu

他看不見了。

記憶中她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他能描繪每一根髮絲、每一個眼神，但她不見了。

他的心臟又死了一次。

但他不會死。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uAku5DHEX

舞台、歡呼、勝負、死亡。

他笑著哭，哭得越慘，他們越高興。他哭了好久好久，他也聽過她哭，在那之後，她就不見了。

他不喜歡她哭。

卻止不住在她哭泣時、僅有他可以陪伴的喜悅。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RfZds3549

她走了。

他留下。

影子不再出現，因他的世界除了全然慘白，就是黑暗。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l2biMjQf

他又贏了。

哭泣著贏了。他的對手是無力的貓，被一槍射倒。貓的好朋友是水母，軟軟的觸手無法拯救心跳停止的貓。

如果像他，就沒關係了。但不是每個人都這樣。

他是特別的──他們總這麼說。伴隨黏膩的撫觸、鮮血的浸潤、無邊的黑暗。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6LAqFzWv

他突然看見色彩。

她出現在他眼前，從她開始世界被塗上最細緻漂亮的顏色。她濃灰如堅硬巨石的雙眼、深棕似樹幹的長髮、還有、還有……抵住他頭顱的槍枝。

他笑了，再一次感到喜悅。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gb7C4HDo

她沒有怎麼看他。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evQSrpEzb

他想起在夢的花園，樹下，兩雙手。一個數著自己沒有缺少零件，一個數著自己有幾根指頭，結果相同，起因毫無關係。

咻──碰！

他的視線與她相撞。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188UrXJ9

他感到臉頰發燙，從來沒有如此，或許這次連皮膚都會被換掉。他笑了，不想用哭聲迎接她，可是他們都喜歡他的哭聲。

他看見幼時自己朝她走去，與他的半身，在草地上，在餐桌邊，在蒼穹下。

練習如何哭泣。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hm1MndmG

他朝她走去，喜悅地、不顧一切地。

一瞬間，他看見她的眼中有自己。他笑得更快樂了。直到自己的倒影不斷放大、再放大。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ns4C4a8T

咻──碰。

熟悉的紅色染上他的臉，乾淨的影子濺了血。脫落，碎成一地，他抓不住的塵埃。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8wxTb4MYz

「我曾經憎恨你。」

「我本該立即行動，我一向如此。」

「但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弱點。」

「這是為什麼我曾經極度痛恨你。」

「Luka，心懷愛意地活下去吧。」

「擁抱痛苦、軟弱、那些羞於直視的瞬間──」

「原諒自己吧。」

「一遍又一遍、永無止盡地、」

「一切，都從那一刻開始。」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Y0AAsIS7

有什麼從眼睛裡流了下來。

透明的、酸澀的。

包裹屬於他與她、與同類的，真正的哭聲。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BAxvuQ7i

天平彼端的心臟停止跳動。

替換、丟棄。

揉碎成塔的一部份。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ip0qS9oN

蠟燭沒有燃盡。

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fqLZZzILB

她死了。

他活著。

ns216.73.216.113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