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声在天台发现第一株蓝雪花枯萎时，香港正浸泡在本该不可能的梅雨季里。那些号称能抵御酷暑的湛蓝花瓣蜷缩成焦褐色小球，在她掌心发出只有脊椎能感知的次声悲鸣——那是类太阳恒星死亡时特有的震动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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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病虫害。」她对着手机录音功能呢喃，指尖抚过叶片上凝结的雨珠。每一滴水都像棱镜囚禁着残缺的太阳光谱，折射出的虹彩在地面拼出父亲实验笔记里的波长公式。三个月前开始，这个患有「幻听症」的十七岁少女逐渐意识到，自己听见的从来不是幻觉，而是万物在光衰中的集体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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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埗唐楼的电梯吱呀着爬升时，铁皮箱内侧的锈斑正在重组形态。晞声将额头贴上冰凉的金属壁，听见钢材用1997年的记忆频率诉苦：「今天的日照比回归典礼那天少17流明。」电梯门在十四层弹开的瞬间，陈师奶塑料袋里挣扎的东星斑突然瞪大瞳孔，鱼鳃间喷出的北冰洋浮游生物沾上她的校服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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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磷虾群...托我带话...」濒死的海鱼翕动嘴唇，吐出的气泡在空气中炸成微型极光。晞声倒退着撞上消防栓，看着那些翠绿色光尘组成父亲航天服的残影。整栋楼的防盗网在此刻共振起来，晾晒的衣物在潮湿的风里摆成莫尔斯电码：「去界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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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榕树的落叶比她先到。那些本该在圣诞前后脱落的墨绿叶片铺满人行道，每片背面都用叶脉蚀刻着不同文明的末日编年史。晞声拾起一片印有玛雅历法的叶子时，树根处的红火蚁正衔着冰晶搭建巴别塔模型。树冠深处传来四百三十只麻雀的齐声警告，它们的粤语、印尼语和菲律宾语混成奇异的和声：「北极星正在失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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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惊悚的发现藏在711便利店的冰柜里。当她弯腰取柠檬茶时，霜花在玻璃门上疯长成星图，那些冰晶结构的夹角精确对应着十五年前吞噬父亲的太阳风暴数据。店员陈伯的收音机突然窜出杂音，1986年切尔诺贝利的辐射尘与此刻的太阳风在电磁波里相撞，爆出一句俄语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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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色比鱼丸还白啊。」陈伯舀起咖喱鱼蛋时，塑料勺上的酱汁正渗入台面木纹，拼出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的裂解速度。晞声握紧兜里的药盒，锡纸背面的铝层突然开始发热——那是母亲就职的制药厂研发的「抗幻听药物」，此刻却在她掌心灼烧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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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暮色中变本加厉。晞声逃回天台时，帆布鞋里已浸满两种海水：维多利亚港的人造咸涩，以及随异常洋流涌来的北极融冰。那只翅膀残缺的樺斑蝶再度出现，它鳞翅抖落的磷粉悬浮空中，将城市霓虹重组成太阳黑子消失的实时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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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她对自己说，声音立刻被风吹向西南方。这个方向的某条路径将经过正在降雪的撒哈拉沙漠、聚集在复活节岛海域的突变藻类，最终抵达南极洲冰层下某台苏醒的苏联探测器。药盒在她口袋里持续震动，父亲失踪前录制的生日歌突然以中微子形式穿透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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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颗真正属于太阳的光子抵达视网膜时，晞声在泪光中看清了世界的真相——所有生命都成了坍缩恒星的留声机，而她是唯一没被拔掉唱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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