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毛病的單篇故事 - 《是多了我嗎？》

多年沒辦成的同學會，今年好不容易辦成了。

有些人長了幾縷白髮，有些人出現了淡淡的魚尾紋。但是還好，大家都很平安，沒有太多變化，依然是我熟悉的樣子。畢竟出了社會之後，都會逐漸明白，有些意外總是來得很突然。

就比如，現在。

我確認過參加名單，包含我，只有10個人。但是我剛剛算了三次，現場有⋯⋯11個人。

這戶外這麼空曠，在燈光的照射下，全都看得一清二楚。營火、餐桌、座椅、材料設備，通通一眼就能看清。

沒有地方躲藏，也沒有人需要躲藏。

可是，卻多了一個人。

而且，我找不出多出來的那個人。

空氣中除了營火的材燒味，好像還有一股土壤味。是一種需要往下挖，才會出現的土味。這個味道我聞過，是參加入土儀式時，聞過的氣味。

這裡雖然不是熱門的露營場所，但也是常有人煙。中央的營火區，外圍的草坪，再加上地處清幽，是個不用花錢的優質選擇。

但是問題來了，草坪沒有翻新過的痕跡，甚至還稍微有點茂盛，所以這個土味，不該是這裡會出現的味道。

那這個味道，又是從哪裡來的？

為了確認這兩個不對勁的情況，我跟其他人寒喧完之後，就獨自坐在位子上，像個疑神疑鬼的人，到處張望。

首先，我將同學的社群帳號逐一點出來看，一一確認他們的樣貌，看看是否符合我現在看到的樣子。

等等！阿明，阿明的樣子好像怪怪的？

嗯，不是，應該只是胖了。

阿翰、阿育、阿成、阿智⋯⋯看起來都沒什麼問題⋯⋯

這個方法無果，我決定起身尋著味道去聞一聞。或許這個方法能夠找到味道的源頭。

大家的互動很熱絡，就好像回到了從前，還是青澀的年紀，你一言、我一語，嬉戲打鬧。

旺盛的營火「啪塌啪塌」的燒著，把大家的臉都映照的有點通紅、模糊。地上的影子晃動搖曳，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我帶著我的飲料，故作鎮定地走動。結果沒想到，那股土味一下變得相當清楚！

土味，在移動？！

我差點沒握住我的飲料。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沒事的，沒事的。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出汗了，雙手也變得有些冰涼，不知道是因為緊張的關係，還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因素在影響。

不知道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會不會讓人覺得我怪怪的？

啊！手已經開始發抖了⋯⋯

就在這時，我的眼角餘光突然看見一個身影閃了過去！我馬上就轉過了頭。可是，卻沒有發現異常。阿群正跟阿倉在交談，阿正和阿國則各自吃著東西，看起來很正常。

看起來⋯很正常？

好像哪裡怪怪的⋯⋯但我說不上來。

「喂！你在幹嘛，奇奇怪怪的！」

「啊！啊，啊⋯剛好在想一些事情，專心了點，呵呵。」

「喔，如果是心事，千萬不要跟我說，我不喜歡男生跟我說心事。」

「嗯，我也不會想跟男生說心事。」

「幸好，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你。」

是阿明，他突然從後面跟我搭話，把我嚇了一跳。尤其是他拍在我背上的那隻手，好像把我的某部份給拍掉了。

記得聽人家說過，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分別是雙肩，以及頭頂；這三把火只要燒得旺盛，就能避一切鬼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我的左肩好像少了些什麼。

「欸欸欸，那個雞翅你有吃到嗎？我剛剛一隻都沒吃到，有夠哭！」

「有，吃了四隻，真的好吃。」

「能吐一些出來嗎？讓我聞聞味道。」

「辦不到，走開。」

這次是阿國。

等一下！味道，味道出現了，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味道！

我連忙轉頭看向剛離開的阿國，震驚到了極點。那個味道⋯⋯

阿國沒洗澡！

錯不了，一定沒洗澡。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這個習慣還維持的這麼好。莫忘初衷，阿國果然沒忘記初衷。

「我要給所有第一次見到我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初他是這麼說。這麼多年以後，他依然沒變，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他，始終如一的他。

真的——

不太好。

對了⋯他剛剛⋯拍了我的右肩嗎？

我不禁摸了摸我的右肩，彷彿那裡原本好像有什麼東西存在過一樣。

應該是錯覺吧？他們拍我也只是習慣動作而已⋯⋯吧？

感覺身體隱約有些失去平衡，好像頭特別重。

我繼續走著。走著走著，那股土味又變明顯了！可是，我沒辦法確定方向，因為有風在微微吹動。忽左忽右，四處遊動的風。

「嘔！」

味道⋯多了一股臭味。不是阿國沒洗澡的那種臭味，是腐敗的臭味，生物⋯⋯腐敗的臭味。

手心越來越冰冷了，有沒有可能是肩膀被拍過的關係？明明之前只是冰涼，現在已經是冰冷了，活動都稍微有些僵硬了。

忽然間，我看到阿正突然趴到地上，動作很大、很突兀，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阿正動作很快，一下就從地上捏起了什麼東西，迅速的塞進口中，開始咀嚼。

我看到大家臉上出現害怕的表情。

面無表情的阿正，看過周遭的人後，直勾勾地看著我，然後用唇語對我說：

「3。」

阿正的話一直很少，不太喜歡跟別人解釋什麼。願意解釋，就表示他跟那個人很好。

我對他比出了大拇指，表示理解。

3秒，食物還能吃。

此刻我突然驚覺，會不會詭異的土味、作嘔的臭味，甚至多出來的第11人，其實都是正常的？！有問題的，其實是我的這些朋友？

思緒開始混亂了。

阿群和阿正依然在交談。當年他們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多年不見，想必有許多講不完的話。

阿翰、阿育兩個人一起離開中央的營火區，往外圍的草坪區走去。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沒打算待在草坪區，而是要往外面的地方去。

更外圍的區域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不曉得他們要去幹嘛？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兩個大男人，是能發生什麼事？

不可能吧？！

猛然間，照明的燈光莫名其妙的閃了一下，像是有物體從它前方經過一樣。

砰！

一張椅子被翻倒了。

是我坐過的那張椅子。

厚重的土味，作嘔的臭味突然之間濃烈的起來，而且這兩種味道直接竄進我的鼻腔，充斥我的嗅覺。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襲來，讓我險些站立不住，要不是有人眼明手快跑來扶住我，我一定會摔倒。

「嘔——」

我連續乾嘔，可是卻一直沒有吐出東西。

我止不住乾嘔也甩不開頭腦的昏沈，好痛苦，這感覺好痛苦！我想要求救，想要努力睜開眼！

可惡，眼睛都是淚水，什麼都看不清楚！

「把眼睛擦一擦。」

這是阿成的聲音？是了，我剛剛好像有看到他跑過來，現在扶住我的應該也是他。我聽了他的話，用袖子把眼睛的淚水抹去。可以看得到了！

於是，我抬起了頭。

結果，我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在不遠處看我，神情戒備的阿成。

阿成？

那我身邊的是誰？

一瞬間，我的雞皮疙瘩爬滿全身，一股如同冰窖的冷感在全身蔓延。戰慄，此生最強烈的戰慄；高頻率的發抖、吸不到氧氣的胸悶、想動卻動不了的身體！

靈異節目常常會出現的見鬼症狀。

味道，乾嘔、暈眩。

味道，是死者生前經歷的最後一種味道，也可能是死後入土才產生的味道；乾嘔、暈眩有可能是受到氣味的衝擊，亦或是本身體質敏感所導致的本能反應。但不論哪一種⋯⋯

我現在都出現了⋯⋯

「阿陽快跑！快跑！」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另一個阿成」的喊叫！我立刻推開身邊的阿成，往營火的地方狂奔。火焰，自古都有降妖除魔的傳說，此時此刻，營火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跑快點，不要讓他拍到你的頭！」

「你會被帶走——」

阿成放聲大喊，同時也向我衝來。

跑、快跑，我要跑快點！不能被拍到頭、不能被拍照頭！

看來人有三把火是真的。阿成是宮廟世家，術法亦是代代相傳，雖然他學藝不精，但絕對不會騙人。我可能已經被拍熄了兩把，只剩頭上的這一把，不能再被拍掉了！

「不夠快，阿陽，你跑的不夠快，再快一點啊——」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在幾步就到了！

營火燒得非常旺盛，紅光熠熠。那灼熱的溫度就在眼前，驅散我身體的刺骨冰寒。

可以，我可以的，他拍不到我！

「啊！」

我的衣領⋯⋯被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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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是多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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