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 Penana

天空是灰色的，暗自在下微雨，完全看不出才一個小時之前的晴朗。

沙藍站在香港中環的海旁，沒有撐傘，看著以仿古風格建築的港內線碼頭，遲遲沒有登上渡輪，繼續回家的旅途。

雨開始大起來，可是她還是不閃不躲的站在海旁，看著雨水和煙霧開始讓她的視野模糊起來，甚至快要看不到九龍對岸的建築物、景色。

她張望著，還沒有看到早該出現的人事物。心裡嘆了一口氣，腳步開始向碼頭走去。

雖然是不甘不願，不過要是她再不上船，就會來不及之後回家吃飯，還是別再等下去吧。

反正……這樣等下去，其實也毫無意義。她說服著自己，沒有忽略心裡那份低沈的感覺，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捉著她的心，侵蝕。

她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妳這樣乾等下去，有意義嗎？心裡那把聲音主導起她的一舉一動，還有她的所有思緒。

忘掉吧，不要再想她了，那就不會受到傷害，就當那段時日變成明日黃花，不要再留戀。

想要拿零錢買票的她止下了腳步，然後猛然轉身，畢直往剛剛站著的地方走去。

做不到？妳就是這麼沒志氣，全世界又不只有她一個愛妳啊，就放棄她吧，再找一個比她更加愛妳的人來愛，這樣才不會受傷──難道妳這隻蠢驢就不明白啊？

她繼續四周張望，沒有再理會心底的聲音叫囂著。

「寇妍……」

沙藍在風雨之中，呼叫著她的名字，依然，等不到回應，也沒有人會像以前的寇妍一樣，忽然從後把她抱著，帶著熱意的嘴唇輕吻她的髮端……

沒有，也不會再有，她不會再回來了。

怎麼妳就是學不會放過自己？心裡的那把聲開始大起來，怎麼妳就不肯面對現實──她已經死了，妳很清楚的！

「不！不是這樣的……」

她的眼淚跟細雨混和在一起，沾了一點在唇上，只是……淚中的鹹味沒有減淡一分，也跟心裡的苦澀平分秋色。

「寇妍她說過她一定會回來的，她就一定會回來我身邊，妳不要胡說話！」她大叫著，眼淚留個沒完沒了，「我相信她……我就只相信她……」

別執迷不悔了──

「我是愛她的！很愛很愛……」再站不下去，她雙膝頓然跪在街道的磚上，「妳知道的，我不可以沒有她的……為甚麼我怎麼都等不到她？」

她的舉動惹來途人的側目，不過在這樣的風雨日子，沒有人走前去扶著她一把，或者跟她說句安慰說話，路人都只是看著她，然後跟她擦身而過。

放手吧。

「我不要──」

放手吧，別讓她走得不安樂、不放心，在路上也要牽掛著妳。

「我很難過……」

放過她之餘，也放過自己，好不？

「我愛的是她。」

妳太執著了。

沙藍看著天空的眼神帶著無比鎮靜，就跟她的話一樣，「我答應過她，這一生，就只會愛她一個，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承諾許下了，可是，依然換不到一絲回眸。

該放棄嗎？

到底……為甚麼還要堅持下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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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露站在碼頭附近的路上，沒有走出去阻止，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包括到最後沙藍哭到整個人虛脫，昏倒在海旁。

本來她應該像其他香港人一樣，不要管這個女人到底是昏掉還是睡掉，名節保身就好了，可是她的腳步還是不自在地，撐著傘的身軀向著沙藍畢直走去。

她甚至是放下了傘，彎下身，花盡九牛二虎之力把昏掉的女人抱起，看著懷中那張蒼白的容顏，明明以前沒有見過這個人，卻有種很熟悉的錯覺。

換了是平時的她，絕對不會這樣做，然而現在的她，卻在關心一個毫不相識的路人甲，這絕對不是她慣有的作風。

小心翼戳把她扶到路邊的椅子，路露輕拍著她的臉頰，「小姐？小姐？」

緩緩睜開眼，那眼神卻讓路露心一震。

是那麼印象深刻的眼神……她是在哪裡見過的──

「妍？」巍然的伸出手，沙藍的眼再次盈滿淚水，忽略了心裡那把殘酷的聲音，摸上路露的臉，淚水無聲的溢出了眼眶。

是那麼熟悉的臉啊，她每天都為這臉魂縈夢牽。

皺起眉，路露沒有忽略自己心裡的那份不舒服，「小姐，妳認錯人了。既然妳已經醒來了，就請好好保重身體，我先失陪了。」

「別走──」

「妳──」因為突然被拉著，差點就跟路上磚頭濕吻，有點狼狽的站起來，路露瞪著她，想要大聲質問是甚麼一回事，不過當接觸到那對眼眸的時候，再狠的話竟然說不出口。

「妍……別拋下我一個好不好？」她哀求著，拉著路露的手沒有放鬆過，反而是愈握愈緊，沒發現眼前的女人其實不是『寇妍』，「這裡很冷……」

「我都說我不是妳那個甚麼『妍』！」

又是一個為愛而痴的女人。有點不齒，亦有痛恨，還多的是酸溜溜的心情，心頭浮現起一件很久之前的往事，更加讓她心裡不舒服。

路露想要甩開她的掌握，可是無法如願。

因為太過執著，所以握得更緊。

「為甚麼要丟下我一個？」渾身濕透的把路露抱著，嗅著那份相熟的氣味，環著路露的手抱得更緊，「我等了妳很久很久……」

不願放手，不想放手，不要放手。

「我……」

把那張臉埋入路露懷中，把眼淚都濺到她的衣服上，似在發洩一直以來的那份不安感覺，「我找了妳很久很久，妳說過會來找我的，怎麼現在才來？」

等到心裡跟眼淚一樣的苦澀。

「小姐妳真的搞錯了！」猛然推開了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路露很後悔，為甚麼要突然良心發現，「我不認識妳，也不是妳口中的『妍』！」

她們的大動作引來途人的側目和指指點點，路露都不客氣地、送給每個人一記瞪眼，最後的瞪視落在罪魁禍首──沙藍身上。

「妍妳──」

「我跟妳說清楚，我叫路露，不是妳那個甚麼甚麼『妍』！」

路露生氣了，她現在只想到要把沙藍拉起來，狠狠把她丟到維利多亞港去，再不然就來回打幾記巴掌，希望把她打醒。

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讓路露想起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惜的是，好不容易才忘掉，現在要再次忘掉，不會那麼容易了。

因為，那份感覺，像是眼前這塊牛皮糖一樣，揮之不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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