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 妳是一日情人（一）

天空是灰色的，很灰暗，也分不出是早上還是下午，霺菲睜開了眼，忽然發覺自己身處的環境非常陌生──陌生到印象全無那種。

是一間白色的房，花瓶裡放著的百合、她身上的衣服被子、飄逸的窗簾，通通都是白色。

然而，她清楚明白這不是她的房間。

整副身軀都在大叫著痛，壓下滿腹困惑，她還是躺回床舖上，全身都像被人拆開再重組一樣，抬起手想要扶好枕頭，卻發現雙手都纏滿白色紗布。

等了有點小久，房間的門終於被打開，走進來的人不是她熟悉的人──應該這樣說，她一個孤兒，身邊一個親人和朋友都沒有──

那是一個女人──好吧，再形容多一點點，那是長得像平凡的女人，她就跟滿眼走著的女人沒甚麼太大分別，一頭及肩的直髮，黑色的西褲讓她看起來好像有點高，上身隨意披一件黑色直紋白色襯衣，玄黑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對方正用著憂鬱的眼神，看著她。

「有沒有不舒服？」女人一邊把手提包放在床旁邊的沙發椅，一邊問著，又再補上，「我叫淡葒，妳昨日出了車禍，是我把妳送進來醫院這兒。」

點點頭，「妳好，我其實已經沒甚麼事了，只是還有點痛。」

「需要我聯絡妳的家人或者朋友嗎？」

霺菲一怔，然後失笑搖頭，「不用了，我……家人全部離開了，也沒甚麼朋友。」

一貫的目無表情，不過淡葒那憂鬱的眼神從未離開過她，「抱歉，我是沒其他意思的。」

「我知道，也習慣了。」

「我先去請醫生過來，幫妳檢查一下，妳先躺著。」站起來，淡葒快要離開房間的最後一步，轉過首瞄了她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霺菲覺得這個女人有點怪，可是一點也不排斥她的出現。

離開了病房，淡葒的腳步直走至走廊盡頭，遇見到白袍醫生，「阿彥。」

「她睡醒了？」眼鏡後的眼眸留意到，她臉色非常蒼白，「情況依然是老樣子？」

點點頭，她一屁股坐在一旁的位子，由目無表情變成了垂頭喪氣，「嗯，還是第一日。是第幾次了？我已經不記得、麻目了。」

被稱為阿彥的醫生也跟著她坐下，「不對，妳還未麻目，因為妳還懂得失望。」

唉了口氣，她只感覺到氣悶，還有不甘心和失望，「我每日都抱著希望，希望著她一覺睡醒之後，至少會記得多一日，而不是周而復始都是第一日。」

「妳氣也沒有用，她這個是特別例子，我想除非她自己解開，不然──」醫生的話尾猛然止下，因為意識到接下來的話是殘酷非常的事實。

淡葒沒好氣地回嘴，明白到那是甚麼一回事，「別讓我沮喪下去好不好？」

只會讓人體驗到自身能力是多麼渺小的一回事。

「別再自欺欺人了，」拍一下她的肩，他的話是變本加厲的殘忍，「就算讓妳瞞得住她一日，難保她全都好回來之後，甚麼都記得，那時妳又打算怎樣做？」

「我──」

「妳明白答案的，淡葒。」

「我怎麼不明白？可是要做起來，卻不是一件易事，我不清楚該怎樣做，也不想清楚──我們之前已經試過，她根本無法接受得來，倒是你說的比唱的還要悅耳。」

她一提起之前的失敗，他縱有不平，除了乾為她們著急之外，也沒甚麼好說，「難道妳就忍心要她一輩子都留在醫院的病房裡，要她跟外界隔絕一輩子，讓她一次又一次當妳是陌生人？」

「被遺忘的注定是我，」淡葒的一句話，似乎就是她現在最好的寫照，她站起來，「我出去走一下，她等著你檢查。」

阿彥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感受到她的悲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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