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殺手】#坪洲才國陳 - 43

我遇上Andrea那年23歲，大學三年級。Andrea比我小兩歲，土生土長美國人，gap year那一年來到加州，在Starbucks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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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用不同髮帶，束起她那頭燙染出來的鬈曲金髮，臉型以整體比例來說有點過長，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深酒窩，讓人聯想到海的綠色眼珠，散發着跟加州陽光相合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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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便成為那間Starbucks的常客，一整年都在喝Matcha Latte。不擅長搭訕的我鼓起勇氣，向她請教很多其實只要在網上打幾個字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例如在餐廳用餐應該付多少小費、有沒有推薦的自助洗衣店等，她也總是非常熱心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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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一次她跟我說：「我還有十分鐘下班，要不要一起到超級市場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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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我怎樣做她喜愛的菠菜沙拉，告訴我她會用攪拌機把蘋果汁和冰凍藍莓榨成smooth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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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天就買了二手攪拌機、製作菠菜沙拉和藍莓smoothie的材料。一個沒有根據的念頭——總覺得跟她吃喝同款食物，就會跟她靠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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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她在收銀台替我下單後，問我有沒有看槍擊案新聞。我點點頭，大學裡大家都在談論。那時候，她一臉正色問我：「你懂不懂用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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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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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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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她帶我去她常去的室內靶場。我還記得她雙手替我戴上耳套，指甲觸碰到我頸邊的觸感。我倆之間的距離近得能嗅到她身上柑橘香水氣味，我的心臟怦怦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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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槍法是我爸在我18歲那年教我的，他拿過很多獎喔。」她自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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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老實說，她的指導不算高明，技術也不算精湛，到後來甚至是我糾正她的姿勢，我的命中率也總是比她高，但她一點也不介意。那年夏天我們隔週去靶場練槍，然後去吃她喜愛但很昂貴的手造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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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我大方分享的，還有讓皮膚閃閃發亮的潤膚膏，以及各種修甲美甲用品。她每月薪水一毫不剩，對未來沒有什麼具體想法。「我還年輕啊。」她這樣勉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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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後真的要當營養師嗎？」她在咖啡廳室外座替我塗抹墨綠色指甲油時，突然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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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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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就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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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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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know，所以我才問啊。」她抬起頭，眨了眨她那雙綠色眼睛，然後又低下頭繼續替我塗指甲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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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到學生宿舍，我坐在書桌前兩小時，寫了一篇文筆粗糙，結構鬆散的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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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就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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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最後一年，我沒有申請實習，也沒努力念書，就只是到圖書館看自己想看的書，寫自己喜歡的故事，參加各種寫作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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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就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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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樣就很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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