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霞光從破舊的車窗透進來，灑落在馬車狹窄的空間裡，為少女稚嫩而冷峻的面容鍍上一層幽暗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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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靠在角落，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像是在計算時間，又像是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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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歐駕著馬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坑窪不平的石板路發出規律的嘎吱聲響，少女專注地盯著馬丁，眼神中的警惕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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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馬丁率先打破沉默，試圖緩和車內僵硬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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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微歪頭，仿佛在思考是否值得回答這個問題：「你可以叫我盧米娜。反正我們之間不會有第二次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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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馬丁重複這個名字，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像海恩這樣的人，會給女兒起一個更為剛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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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嗎？」盧米娜輕哼一聲，一絲苦澀的笑容浮現在嘴角：「我母親給我起的，意為『光明中的人』。諷刺的是，我倒更像是黑暗中潛行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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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凝視著盧米娜，她臉上那股執拗與堅決，讓他想起了之前見到的海恩。血脈相連的人，骨子裡總有些難以掩飾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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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確定要去黑城堡？」馬丁嘆了口氣：「你還有機會回頭，一旦踏入黑城堡，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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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馬車已經上路了，隊長大人。難道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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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給你最後的機會，」馬丁的目光變得嚴肅「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嗎？為了殺死你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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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殺死他，因為他可能會招供出組織的情報。」她的聲音冷若冰霜「這是我的職責——將任何可能洩密的人滅口，即便是我自己的父親也不例外。」少女別過頭，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不再與馬丁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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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注視著盧米娜的眼睛，當她說出「父親」這個詞時，他敏銳地注意到她眼角閃過一絲濕潤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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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馬丁直視著少女的眼睛，他的聲音低沉而肯定：「我見過海恩，他不是那種會被折磨屈服的人。他會寧死不屈，帶著所有祕密走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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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表情突然變得緊繃，她的手再次摸向腰間：「你究竟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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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去滅口。」馬丁平靜地說道：「你是不忍心看著他在黑城堡中遭受折磨，所以想給他一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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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的臉色驟變，眼中燃起一團怒火。她突然向前撲去，將馬丁重重地壓在座椅靠背上，一把小巧的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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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盧米娜低聲咆哮，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你什麼都不知道！不要一副了解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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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能清楚地看到少女的臉頰脹紅，眼中閃爍著努力壓抑的淚光。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匕首的刀刃在他的皮膚上微微移動，帶來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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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盧米娜咬牙道，聲音低沉如同壓抑的雷鳴：「就因為你是什麼警備隊長嗎？還是因為你是海因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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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沒有回答，也沒有試圖掙脫。他只是平靜地望著盧米娜的眼睛，像是在凝視一面破碎的鏡子。一陣馬蹄急促的聲響從外面傳來，盧米娜的注意力瞬間被分散。馬丁感覺到匕首稍稍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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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隊！」里歐低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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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和盧米娜同時屏住呼吸。馬車減速，窗外傳來巡邏隊長嘹亮的聲音：「前面的馬車，停下！王城宵禁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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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迅速收起匕首，回到座位上，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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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裡面沒事吧？」里歐關切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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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深吸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沒事，里歐。告訴他們我是警備隊長馬丁·克雷恩堡，奉命押送犯人前往黑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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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的交談後，巡邏隊放行了馬車。里歐重新催動馬匹，馬車繼續向前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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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的手慢慢收回，匕首離開了馬丁的喉嚨，但她的眼神依然充滿警惕與敵意。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神情冷漠，彷彿剛才的爆發從未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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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差點被發現。」馬丁平靜地說，撫摸著脖頸上淺淺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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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道歉。」盧米娜冷冷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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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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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和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脆響填充著空氣。暮色流金透過車窗，將少女的側臉染成溫暖的金色，與她冰冷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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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怕我真的割斷你的喉嚨嗎？」盧米娜突然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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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微微搖頭：「如果你真的想殺我，剛才就不會只留下一道劃痕了。更何況你還需要我帶你去黑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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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微微一愣，隨即沉默下來，似乎在重新評估眼前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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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開始駛過一座古老的石橋，橋下是王城的護城河，黑色的水面映照著晚霞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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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何感想？」良久，盧米娜突然開口，聲音安靜而平淡：「有海因茨這樣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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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讓馬丁一怔，他想起在南區醫館地下室時，海恩曾問過他類似的問題。那時的憤怒與痛苦似乎再次湧上心頭，但隨即被一種深沉的理解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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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丁低下頭，聲音因愧疚而微弱：「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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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道歉，」盧米娜別過頭去，望向窗外漸暗的天空：「反正你也不欠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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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嚴格的父親。」馬丁忽然開口，語調平靜，像是在自言自語：「小時候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明白，為什麼他對我如此嚴厲。後來才知道，他希望我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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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依舊看著窗外，但馬丁能感覺到她在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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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弱者的命運就是死亡。」馬丁繼續道：「我父親教會我如何成為強者，但卻沒能教會我強者的靈魂應該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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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在車廂內迴盪，盧米娜的肩膀微微顫抖，但她依然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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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歲那年，」少女突然開口，聲音低得幾乎難以聽清：「父親開始訓練我。每天天還沒亮就必須起床，跑完整整十圈城牆才能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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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說：『盧米娜，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保護你一輩子，你必須學會保護自己。』」盧米娜緩緩轉過頭，直視馬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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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著說：「十二歲時，他第一次讓我殺人。那是一個被判處絞刑的殺人犯。他對我說：『看清楚，盧米娜，這就是生命消逝的樣子，當你拿起劍時，就要承擔起奪走生命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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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個人倒下的樣子，」盧米娜的聲音變得遙遠：「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不敢相信死亡來得如此之快。那晚我做了噩夢，夢見無數雙眼睛盯著我。第二天，父親什麼也沒說，只是讓我把劍上的血跡洗乾淨，然後繼續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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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沉默地聽著，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少女的童年在他看來殘酷如同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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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他。」盧米娜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只他教會我如何戰鬥，如何殺人，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她的聲音中透著無盡的苦澀：「當國王倒台，他的世界坍塌時，他什麼也沒留給我，只留下了一句話：『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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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你無法信任我。」馬丁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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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海因茨的兒子，」盧米娜冷冷地說：「你怎麼可能理解我們這些被你父親剝奪一切的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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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說我完全理解，」馬丁坦誠道：「但我知道，無論是我父親還是你父親，他們都被困在自己的信念裡，而我們被迫承擔這些信念帶來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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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沉默良久，最終開口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你知道嗎？他曾是我心中的英雄。小時候，我愛看他穿著禁衛隊金色制服的樣子，威風凜凜，彷彿無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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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隨即被痛苦取代：「但革命後的那個夜晚，他帶著一身的血回來，告訴我國王死了，我們必須逃走。那時我才知道，我的英雄，其實只是一個被時代拋棄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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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時，盧米娜淚水終於從她倔強的眼眶中滑落。她迅速抹去淚水，仿佛那是一種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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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呢？」盧米娜突然問道：「你為什麼要進入黑城堡？就為了那張紙條上所謂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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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德司令對我而言，不僅僅是上司，更像是一位父親。」馬丁嘆息道：「他的死亡充滿疑點，我必須查清楚真相，這是我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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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都是為了父親而去黑城堡。」盧米娜淡淡地說：「多麼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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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馬丁微微一笑：「命運有時就是如此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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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永遠也找不到真相？或者，真相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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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凝視著少女的眼睛，認真地回答：「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必須面對。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也是對司令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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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真相會殺死人。」盧米娜低聲說道，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就像那把劍，一旦拔出，就必須見血才能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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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里歐的聲音突然從車外傳來：「我們快到黑城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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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開始減速，窗外的景色變得陌生而陰鬱。高聳的黑色石牆逐漸映入眼簾，那就是惡名昭著的黑城堡。城堡的輪廓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森然，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等待著吞噬進入其中的每一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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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而冷酷。「到了，」她說道：「記住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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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停在黑城堡的大門前，守衛的火把在黑暗中搖曳，如同死神探出的手指。馬丁最後看了少女一眼，那張年輕的臉龐已經戴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具，所有的脆弱和矛盾都被藏在了堅硬的外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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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嗎？」馬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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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娜輕輕點頭，眼神如同寒冬的冰湖：「我已經準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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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馬車門被拉開，黑城堡的陰影將兩人吞沒，而他們的命運，也即將在這座囚禁著無數秘密的城堡中，迎來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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