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38章天胡王廷(三)

汗王營帳，姑瀾夏一言不發的扔了一個物件到姑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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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姑赤抓起來一看，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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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有圖拉克的榮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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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姑瀾夏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看著他：「我們好好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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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們成年，姑瀾夏再也沒這樣喚過他，王這一個字，就像一條界線，昭示著他們不單單是一對兄妹，更是天胡一族的汗王和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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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不曾再叫過她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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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不會再在意，可是當這個久違的稱呼從她口中說出來，姑赤竟感到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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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兩人面對面的坐下來：「這是我的人在阿爾金哪裡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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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牙，是天胡族成年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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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逐牙祭，年歲到了的少年少女就要結隊入山狩獵，狩得的獵物犬齒就會成為信物，獵到越是兇猛的獵物，便會得到更多人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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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姑瀾夏的榮牙，是一頭炎虎，憑這一個榮牙，她輕易獲得許多支持，這也是為什麼姑瀾夏被立為攝政王女時沒那麼多人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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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圖亞克的榮牙，是一頭雪地狼，因為雪地狼大多分佈在更冷的靜宜山，所以圖亞克的榮牙格外特殊，姑赤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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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奧一支對汗王十分忠心，當初要出兵陵冕時，各方意見都有，後來阿兄你做了決定，阿爾金和蘇巴又極力推薦訥古勒，那時我就想著，這兩個人其中，一定有一方是被授意的。」姑瀾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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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時候並沒有人能肯定我一定會出兵，圖亞克要怎麼收買阿爾金？而且他們就如此篤定訥古勒會敗？」姑赤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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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你一定會出兵的，你剛當上汗王沒多久，需要向族人證明能力，而且阿兄你性子急躁，這點無論是圖亞克自己觀察出來還是達莉莎曾告訴過他，都是很明顯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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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此事我必定會阻攔，那麼出兵陵冕就已成定局，至於訥古勒，他雖勇猛，卻沒有戰事的經驗，也不曾了解過中原，兵敗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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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是了解的很。」他嘟嚷了一聲，以往姑瀾夏這麼說話，姑赤總會跳腳，今天卻格外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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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兄從小一起長大，這點我還是清楚的很，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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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瀾夏攥緊手裡的東西：「為什麼我們會有走越遠呢？我不明白阿兄，父汗去世，達莉莎拋棄我們，我們本該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了，阿兄，你到底為什麼疏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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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赤低著頭沈默，姑瀾夏看他這般，便將手裡的物件放到姑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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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舊的東西你還留著啊？」他自嘲道，他當年獵得的，不過是一隻紅狐，和光芒耀眼的姑瀾夏比起來，他簡直是王族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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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榮牙送給姑瀾夏的時候想過，她會不會嫌棄的丟在角落，甚至棄之不顧，但由於當年他已經答應自己獵到的榮牙會送給她，便也沒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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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枚榮牙卻被保存得極好，比她自己的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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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你的榮牙既然給了我，我就一定會保存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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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們已經不知不覺離心，至少這個東西還在提醒她，他們曾經多麼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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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赤把榮牙拿起來，掛到姑瀾夏的脖子上：「夏夏，你從小就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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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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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汗同時教你我政事，你學的總比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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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汗請中原人先生教我們務農和中原話，你也學的比我快，就連狩獵騎射，也絲毫不遜色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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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族裡的人都說，如果沒有我，如果你並非女兒身，汗王這個位置不會落到我頭上，可是我分明已經努力趕上你了，卻還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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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赤魔怔似的開始喃喃自語：「……我永遠，是一個沒用的人，沒有辦法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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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坎，忌妒嗎？自然是有的，但那並不足以吞噬他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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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耀眼的妹妹，他羨慕、自豪，卻也自卑，他恨，恨自己的無能，這樣的情緒在達莉莎包庇圖拉克開始達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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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拉克於狩獵祭故意射傷姑瀾夏，而達莉莎作為唯一的證人卻包庇了他，他想和圖拉克翻臉，卻姑瀾夏斥責他的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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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父汗剛剛去世，老一輩大臣站隊不明，甚至有些已經被圖拉克收買，此時翻臉，會掀起鬥爭，無益於天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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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許覺得自尊受了挫，又或者想急於證明什麼，於是在大臣提出攻打玉陽關時他心動了，也是第一次沒有聽姑瀾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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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爭執許久，最終姑瀾夏拗不過多數大臣的意見，訥古勒被點為主帥率軍去了玉陽關，並於首戰拿下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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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自己還是有點能力的，也欣喜於此戰過後，便能為姑瀾夏討回公道，如今訥古勒的死卻給他當頭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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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尚在自責、惶恐、不安的情緒裡，姑瀾夏一來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他再也控制不住，拿刀指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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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上她的那一瞬間，他就後悔了，可是他又不甘就如此退縮，最後，他們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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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即使他都這樣對姑瀾夏了，她還是願意給自己機會，這讓他更加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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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姑瀾夏拉住他的手，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言行竟然對姑赤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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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習慣了這樣對他說話，習慣了兄長對她的縱容，就算是親近的人，就算是知道她並不是有意的，卻忘了人聽到貶低還是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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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樣說自己好嗎？我也有錯，我不該那樣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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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眶泛紅：「而且他們不懂你的好，我們不要管他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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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哭了。」姑赤抹了抹她的臉頰，卻也忍不住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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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瀾夏的眼淚止不住，「他們怎麼會懂？你會在我學累的時候帶中原的玩意兒給我，你會在我難過的時候安慰我，你得了什麼新東西也都先想著我，這樣還不夠嗎？不能保護我有什麼關係，我可以保護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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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姑娘，說什麼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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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她狠狠的抹了一把臉，「阿兄，你不能護著我沒關係，我能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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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姑瀾夏又補了一句：「阿赫也會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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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咱們說開就說開，別提那個混小子。」姑赤有些不爽，他老早看沙爾哈那小子不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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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個馬奴好好的，一聲不吭就把他的好妹妹拐跑了，還讓夏夏為了他兇自己，要不是看在他年輕有為待夏夏又真誠，他早就動用權柄，公報私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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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赤暗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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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他對我很好很好的，你不理我的日子，是他陪著我的，你不能這樣。」姑瀾夏幽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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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次對他態度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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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赤身子一僵，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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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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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這次是他理虧，他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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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阿兄對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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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你一個妹妹了，不對你好對誰好？」姑赤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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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兄，你以後覺得哪裡不舒服了一定要說出來，不許悶在心裡，不許不理我。」姑瀾夏「蠻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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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失去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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