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71章圍獵(九)

程素君腳步虛浮的走出營帳，丹露攙住她的手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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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程素君茫然的望著天空，「圍獵回去後，就將訴書遞到陵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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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丹露，方才母女兩肯定發生了一些事，但她什麼都沒有問，於丹露而言，程素君才最是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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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要她願意離開陵都就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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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日的夜裡，屈沅卲組了一個局行酒令，皇子相邀，不得不去，營區裡的青年男女去了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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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倒不排斥這種聚會，只不過……她舉起面前的酒杯湊到鼻下聞了聞，淺嚐一口：「這酒對你而言有些烈，一會兒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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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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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圍著長桌，景蕭三位皇子坐在最前的地方，黎瓔本來也應該和三人一起，但她婉拒了，和閔尚謙一起坐在莫歌陵等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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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沅卲道：「以本殿為始作莊，依次至二皇弟、三皇弟，打不出者，便飲一杯做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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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蕭紫旗雲氏五公子雲紫棋道：「大殿下，不善飲酒者太過失利，不如兩兩一起，如此一來一局不必費那麼多時間，一個善飲酒的和善行酒令的配合，也更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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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沅卲一想，覺得有理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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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下意識想看屈少勤，但忍住了，不能，他們私下雖然關係好，明面上還是得避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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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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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尚謙只斟酌了一下，不，或許根本都沒斟酌，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說：「我和笑笑一起，你去找表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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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忘本了哥。」她現在也不是兄長的第一位了啊……莫歌陵沒覺得嫉妒，倒是有些慨然，閔尚謙，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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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到屈少勤身邊，在場人數是奇數，分到後來，正巧剩下陌上花一人，別留伊見狀想撇了韓慎同她一塊兒，被陌上花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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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停在郗獲身上，郗獲雙手合十搖頭，往旁邊移一些，綺羅癟了癟嘴，再看雲霄，郗獲直接替她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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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嘆了口氣，拽住勤風，「我……我也不會玩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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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讓你玩，就當湊個數，會喝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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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好組，第一局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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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來個簡單的。」屈沅卲出了花令，只需答出不重複的花名極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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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黃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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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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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莫歌陵和屈少勤：「四時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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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沅卲笑道：「十一皇叔這個倒是別緻。」若是尋常人，可能只知道常見的西府海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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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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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是恰巧，他可太懂了，莫歌陵在桌底輕輕用手肘撞了屈少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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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知道莫歌陵是在調侃自己，然不知為何，她碰到的地方微微發燙，分明隔著一層衣服，卻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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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人，到了陌上花，勤風已經做好喝酒的準備，陌上花搶在前頭答：「報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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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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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春花雖然是長在田邊的野花，但生命力頑強，象徵希望。」陌上花道：「這是小姐為我取名的時候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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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陌上花是這個意思，勤風道：「你看起來真的很喜歡莫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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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理所當然地道：「誰能不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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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誰能不喜歡她，連勤風一個景蕭人都覺得她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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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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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結束，無人受罰，下一局屈沅修作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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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還是太心慈了。」他狡黠一笑，「這一局便用飛花令吧，以雨景為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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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令只與花令一字之差，玩法卻截然不同，須得對出莊家所出的令眼，與之相應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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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覺得屈沅修的此刻的笑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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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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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局雖難，但於莫歌陵而言不難，對了一句「江汐煙雨客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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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尚謙等人也順利對出，陌上花自知不擅詩詞，乾脆的一飲而盡，這一局有近半數的人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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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酒局是進行到大部分人醉倒才結束的，此刻已接近亥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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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和屈少勤等人相伴回陵冕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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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二姪子，感覺有些城府。」莫歌陵道：「他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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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默了一下，「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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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沅修三人與他相差不過兩歲，就算他不住在宮裡，在國子監也能碰上，但……「我沒有去國子監，從記事起便跟在師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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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孩子心性純真的時期，想再有交心的朋友便難了，都是官宦世家的孩子，誰能不心機深沉，攻於算計？這時的朋友關係變成了利益連結的一種，他沒有能帶個這群世家子弟的，自然也不會有人主動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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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年少時光，好似都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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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公務繁忙我總隨他到處辦公，他辦公之餘得了空才教我，除了師兄之外，我身旁再無其他同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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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問：「那你和師兄的關係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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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搖頭：「我們並不相熟，雖然拜在同一個師門，但也不過點頭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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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疆對他的態度一直挺微妙的，澹臺泛有一侍書，陸疆是其遺子，澹臺泛顧念舊情在侍書去世後收陸疆為徒，本來他只需全心全意教授這唯一的徒弟，倘若自己的父皇未曾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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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世上沒有如果，他成為澹臺泛第二個徒弟，不論是因為臣子本分還是其他，自他到來，澹臺泛對陸疆的關注顯而易見減少了，所以陸疆估計也無法對他喜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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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陵，你是我生命中第一個朋友。」屈少勤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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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為什麼對他避之不及的原因他知道，但莫歌陵要和他做朋友的原因他卻想不出來，當年聽到她要和自己交好時便不可置信，他的聲音飄散在風中，虛無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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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麼？你也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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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從莫歌陵口中說出來，卻無端使人心生澎拜，她總是如此張揚恣意，讓人見了，就有無邊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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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唇邊不自覺的染上一抹笑意，「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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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不慣我年少得志唄，都說我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定然是因為陛下偏袒，也不想想為什麼至今年過二十還碌碌無為，總之，我不喜歡他們，也沒時間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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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順著她的話問下去：「那你當初，又為何願意同我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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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忽然一頓，「那年隨你一起來的，還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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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口道：「是哥哥特意叮囑我多照看你，後來在路上覺得你人不錯，還挺投緣，就主動和你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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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的原因，屈少勤想起閔尚謙初時對自己的冷漠，他私下竟然做過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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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看他臉總是冷著，其實做人挺道地，承了什麼樣的情就還什麼樣的恩，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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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說白了就是面冷心熱，只是此刻他再也沒有比這時候更清晰的感受到，這世間的善意如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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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獵進入倒數，這些天不論是景蕭人還是陵冕人，多少都和對方有些交流，即便沒成為朋友，彼此的關係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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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幾日，獵場上幾乎沒什麼人，大多都在下棋閒談，黎瓔想跑馬，莫歌陵帶著她去了，屈少勤和閔尚謙則留在帳中，開了一盤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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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多謝你當初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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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兒都和你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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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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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裏扒外的丫頭。」他哼了一聲，臉上卻不見怒意，「你也不必謝我，我承了旁人的情，自然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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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承的是旁人的情，雖與我無關，但在陵冕的日子卻是承蒙那封信的照顧，這份情是謝你的，而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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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好奇，究竟是什麼人，能讓我這樣幫你？」閔尚謙落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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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屈少勤如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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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你來猜猜？」他手執白棋，專注的看著棋盤：「可是陸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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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尚謙挑眉：「怎麼猜的？你和他的關係，並不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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