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70章圍獵(八)

「好！」屈少遊撫掌大笑，「這一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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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陛下（景皇陛下）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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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曲亦是蕩氣回腸，可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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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舅舅，這是早年白師做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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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師，名白商角，景蕭宮中樂司樂師，最善曲笛，如今在國子監授學，不過也時作樂譜以供樂司奏曲，他的韻調多變，不識之人難以辨認，但他卻有一慣習，便是從不替樂譜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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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遊一聽白師二字也瞭然：「原來是白商角所做，此曲聽來，猶如臨遊重山碧水之間，浮光掠影，流暉溢彩，不如就叫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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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好名字。」凌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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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師們彷彿得了什麼天大的恩賜，興高采烈的記下來，黎瓔等人退至席間，莫歌陵收劍入鞘，抬頭正好看見檯上的黎瓔和閔尚謙不知說了什麼，閔尚謙罕見的露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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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怎麼說呢，之前不知道的時候她看這兩人互動當真是不會聯想其他的，奈何她現在被卓曼瀠提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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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清羅摸了摸兩人的頭，笑著與他們說話，莫歌陵實在不敢直視，她家兄長怎麼長成這樣了？還有，明頤長公主知道她在養虎為患嗎？頭疼，非常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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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默默看著莫歌陵的臉色變換，順著她的目光去看黎瓔和閔尚謙，沒有發覺凌霜也正在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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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中，凌星賞了一柄玉如意給林沛瑤，她不卑不亢的收了，落在李夢藍眼裡，便是耀武揚威，她的眼神幾乎要盯穿了林沛瑤，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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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靜夜，夜風颯颯，李夢蘭身著單薄白衣，宛若風中摧折的白玉蘭，在帳外站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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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文昭的傷好些了，但仍不宜過於激烈的活動，顧念著他和黎瓔三人的不便，幾人只在獵場周圍賞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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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瓔乘的還是莫歌陵的馬，她夾著馬腹，小跑起來，黎瓔未曾有過如此驚心動魄的體驗，一張小臉因為緊張憋的有些紅，莫歌陵沒敢太放肆，怕黎瓔受不住，只跑了一小段距離便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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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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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瓔喘了口氣轉身，臉雖紅，眼眸卻亮晶晶的：「歌陵姊姊，能再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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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住要說。」莫歌陵剛要再次策馬，前方不遠處出現兩個人，是林沛瑤和她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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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莫歌陵打了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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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沛瑤聽見這個稱呼愣了幾許，「莫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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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打招呼的功夫，閔尚謙追了上來，「莫歌陵！你給我悠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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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允哥哥追上來了，還要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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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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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走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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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縱馬飛馳，林沛瑤隔得遠了，還能聽見閔尚謙和莫歌陵在拌嘴，以及其餘人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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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嫁入宮中，閨中好友也紛紛成婚，早已無來往，眼下見了他們的自在，欣羨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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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場下喝了些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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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玄音道，「聽說蘭妃娘娘病了，陛下很是擔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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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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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得了風寒，這兒離景蕭近，本就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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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風寒藥，送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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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還關心她呢，她肯定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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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不喝是她的事，我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林沛瑤道，「等會兒下場就給她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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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一會兒陛下就來了。」墨兒拿著帕子給李夢蘭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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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到！」李夢蘭掙扎著要從榻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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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病了，就別行禮了。」凌星扶住她，李夢蘭此刻臉色蒼白，柔弱易碎，他升起些許憐惜之情，「難不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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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坐在榻邊，跟來的太醫院院判上前把脈，「娘娘的脈象沉細浮緊，是寒邪入體之狀，臣煎一副麻黃附子細辛湯一會兒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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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拍了拍她的手道：「朕去看看，你先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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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蘭拉住他的衣角，眼含希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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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本就有些心軟，於是道：「朕晚些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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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判在皇帳裡等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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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退熱的湯藥含一味附子，和避子湯裡的紅花、桃仁、益母草等等藥性相衝，若同時用藥，有血崩之險，臣建議先停了避子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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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沉吟，轉念一想總歸李夢蘭近日病著，他也不會同她做什麼，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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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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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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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果然還是心疼娘娘的。」墨兒服侍著李夢蘭將藥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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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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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說會來陪娘娘，當然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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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蘭沾沾自喜，嬌羞的打了墨兒一下：「不許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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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外頭傳一道聲音：「蘭妃娘娘，奴婢奉瑤妃娘娘之命，送風寒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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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兒出去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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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瑤妃還當真送了風寒藥來。」她眼珠一轉，「娘娘，您不是一直想除了瑤妃麼？奴婢有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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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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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沒其他人，我們熬了這風寒藥，在裡頭加幾味相衝的藥，栽贓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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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蘭顯然沒料到她竟然說的是這種計策，她雖然討厭林沛瑤，可骨子裡的道德感並不允許自己做這種事，況且林沛瑤是好心送來這些藥的，她可以光明正大和林沛瑤爭，但絕不會碰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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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兒。」她輕聲道，「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知道麼，我不喜歡，也不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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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兒被李夢蘭嚴肅的眼神看的一顫，「娘娘，奴婢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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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先退下吧。」她躺回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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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病了，你抽個空去看她。」李懷章用命令的語氣道：「她在陛下身邊多年一直未有身孕，陛下至今沒有皇子，你讓她多爭取，早日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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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程素君並沒有看他，只是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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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章交代完便離開了，或許是因為李夢蘭一直沒能讓他登上國丈之位，這些年他們的關係越來越遠，有時連表面功夫都不願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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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君倒沒覺得怎麼，畢竟本來感情也不深，很久之前她就已經醒悟了，本盤算著和離的事，卻總因為掛念李夢蘭而沒有實行，如果她離開，李夢蘭在李家就沒有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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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女兒，程素君道：「丹露，走吧，去看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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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夫人來了。」墨兒領著二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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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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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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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蘭的眼神看有些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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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小姐是受了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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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說了是寒邪入體。」程素君攫住她的雙眼，「受了什麼樣的涼會這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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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出去。」李夢蘭不敢直視程素君，對二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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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兒和丹露退到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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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的，是嗎？」程素君開門見山的問，李夢蘭是她生的，再了解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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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我是為了相府，林沛瑤在陛下面前若得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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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你沒必要騙母親。」程素君嘆了一口氣，「是為了陛下吧，你瞧陛下對林府姑娘好，吃味了是不是？這風邪，莫不是你自己去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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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蘭被說中，沈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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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個男人值得你這麼傷害自己嘛？」她撫著李夢蘭的臉頰，「真就這麼喜歡他？可你也努力多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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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宮就是想要情，您總是讓我不要爭，可本宮若不爭，難道要像母親您一樣，只能任憑他人踩在頭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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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別過頭拍開程素君的手，「您與父親無情，現在相府都成什麼樣子了？要不是本宮還在宮裡，父親早奪了你的管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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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便是這麼想母親的。」程素君笑了，笑容蒼白無力，「也好，那這些話現在說出來也沒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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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來的堅持，好似已一夕煙消雲散，「我要同你父親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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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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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受夠了在那個地方了，和離後，我會回建昌，望你在陵都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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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君很快平靜下來陳述日後盤算，李夢蘭錯愕過後亦接受了，她口不擇言說出了那些話肯定傷了程素君，但離開陵都或許對她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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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自己的母親和自己不一樣，追求的東西不同，她渴望愛情，那個從未在自己父母身上出現過的情感，她堅信如果有愛情，自己絕對不會落得程素君那般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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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程素君想要自由，徹底脫去李懷章管束的自由，這個心思，李夢蘭很早就察覺了，她大約明白，程素君沒離開的原因是什麼，所以她不解釋，自己如果是困住母親的最後一道枷鎖，那就由自己解開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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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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