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chambre grise(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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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会进行一次简短的休息。”“诗王”与机器代理说,其行为中的自语自答性难和外在的表象分开,或为这类天使的本质特性。祂带机械造物向临海休息室走去——在这座花园中,这个屋子被称为“灰屋”,因其面向灰海,令祂们离开花园的举动带上了南辕北辙的意味,因看上去,祂仅是选择了在屋内而非在屋外穿行,仍是靠近,而非离开那混沌虚无的粒子潮。气密门在祂面前无声息地滑开,照映在祂无面五官上的仅是一张刻墙床,床头柜如瓷洁白,方形的独座桌靠剩余设施的右侧,上置花瓶,花色鲜红,映衬窗外海色深灰;每处折角都改造以流畅的弧线,乃至从窗的四缘至床的支撑,没有任何尖锐的残存,若某种无声而微妙的心灵渴求。
“诗王”无声地环顾四处;其装甲有乳白波澜,但既无外发而机器代理不言,祂的想法不得而知,而,观测者,倘存在,亦不知这场景上下本身,皆是所有者幻想的化型。“诗王”洁白的无面上流光闪烁,祂飘行上前,抬起两翼所成罩袍下若流动的手抚摸那平滑的桌角和鲜嫩的花瓣;粒子的编织和红与白的交错俱让祂,似颇见感慨。
“我很久没有看见这么简约而富有机械性的设计了。”“诗王”忽道,瞥向那张可折叠的小床。
“你故意创造了一个更接近自然风格的拟态,人们用斧子‘喀喀喀’地砍树。制造缓慢,一切都以天体工造的亿万年周期为准,且不能偏离。”机械代理的身体同它的声音一起发出动响。它走上前,替“诗王”拉开被褥,诸成此景的粒子凝固为交错的亚麻布匹流过它手中的伪铁:“为什么?”
“诗王”看着海;隔着厚重的透窗和一层心灵的隔阂,那狂暴的死亡海不再显出时时刻刻的压迫,而成为了道静默的风景。“我不知道。”祂见此而答:“我感那更贴合我企图捕捉的感觉。”祂转过那天使所有的无面的脸孔,诡谲而沉重地走向机器代理为祂铺设好的小床;折叠床大小有限,祂的装甲流动变形,化作布匹坠落边缘,使祂的主体可保留其上。祂躺下,银发落于枕上,重温,模仿着一种不知来自何时的记忆,正面向天顶。
“我感到那符合我应完成的任务。”
“诗王”说,机器代理的眼转动。
“你的任务是什么?”它问。“诗王”没有回答。祂的装甲模仿沉睡的呼吸声,面容黯淡,似合乎于回答。
“你不知道。”机器代理说。它调解灯光,退出“灰屋”——这个保存了遥远生活和记忆痕迹的幻象,走向这充满虚幻的花园中的另一个迷宫。
“诗王”在现实中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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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害怕。”祂对寒冷的风坦诚,忏悔道:“那核心——我死去同胞的愤怒,悲伤和绝望吞没了我。在我醒来的最后,我所看见的就是血——我答应了你要尽可能地修复我们的历史,如同扭转我们的未来——但我恐怕无法做到。”
“诗王”虚弱道:“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尘世女神’——”
祂被一阵笑声回应,伴随着更清晰的冷风和海水,有如此屋宇敞开豁口,而阴影乘虚而入,侵占心灵。“诗王”醒来,则感灰色扑面,伴来人之声:
“那其中,有没有包括我的愤怒,我的绝望——和我的悲伤?”
“诗王”转头。正对着祂装甲的闪光是“灰屋”变形的陈设:它的侧墙被拓展为露天的阳台,与灰海更增比邻之亲,栏杆,地砖和通道门框皆为黑色,和无屋宇剩余的白斗争着。有人改变了这屋子的结构;这幻象发生变化,当另一个主人回到其中。
“我希望我没有让你太难过,我的孩子。”
声音道。灰海不可进入,不可亲近而可溶解诸“智魂”的毁灭混沌成百上千,似一场下界狂雨般落在这具装甲身上。露台门外,折叠床的对面站着一个黑影,祂的羽翼,同样化作长袍和长发,但远胜“诗王”的谨慎和沉重,随风而动,拒绝向地歇息;所有天使的装甲都有自己的烈光,然祂的装甲是沉默的,像吞光的黑体,只同样在散播其自有,自然,疯狂而沉默的咆哮;那花环,属于一个天使长的光环,呈道黑色的冠冕,浮现在祂漆黑的装甲上。只有一个天使能在灰海上穿行,因约祂的智魂,祂的Anima Sapiens已几和灰海的混沌同化,乃至余下的天使不知该称祂为活物,还是死灵。而对于“诗王”而言,当祂独自在这张床上看着露台上的幽影,其景无异于在黑天中与亡魂相逢。
“……如果我说没有,我便是在说谎,主上。”
“诗王”望着那黑甲天使,黯淡开口。天使无面的漆黑面孔幽暗向祂望来,似浮微笑般的光彩,狂海咆哮,祂欲邀请祂入内,却忽听祂道:
“那你也可以放弃,百城。”那天使道:“你不需要坚持。”
“诗王”骤而惊愕,约是祂醒来后的第一回——或是很久来的第一回。
“你在说什么,主上?”祂向那天使道:“如果我不继续——”
这儿就没有未来了。祂抬起手——但,最终,这不是真正的手指,而周遭与之共鸣的屋宇装置亦在虚幻交错之中,与物相和心灵的各个方向上都企图告知祂孤独的事实。“诗王”只有那片刻犹豫,却依旧使那心念乘虚而入:此处本已是孤独伶仃,何有失去或得到未来一说。
它本不存在。
“进屋来休息会罢。”“诗王”祈求道;那黑影摇头。
“我只是见到你醒了,顺路来看看你。”黑影说:“你受不了我身上的死气。所有的生魂都应离灰海远些——除非祂们想要从死亡中获得些什么。”
那无面的装甲似在起伏变动,露出张令“诗王”悚然,痛苦的面容;仍然,记忆深处是一片空白。
“你不必着急。不必给自己什么压力。”那黑影后退,敞开的露台受四处白砖吞噬,黑暗从存在上离去,如将另一段回忆抹去,使“诗王”恐慌。祂有过太多这样的体验。
“等——”祂伸手去阻止,但那黑影唯有声音带笑,遥遥传来。
“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祂同“诗王”道:“我已经不再等待任何事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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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 ! ”“诗王”惊叫,装甲复原,带祂从沉湎而离散的状态中复归实体。房屋完好无损,窗外,灰海在更为宁谧的波动中。
“灵道已经敞开了,‘诗王’。”机器代理在祂身边,仰头看祂:“你现在就可以出发前往协会。我们应该等一会吗?你做了噩梦吗?”
机器代理琢磨:“但‘诗王’总是在做梦。怎样对你来说才是噩梦?”
祂摇头。“不是梦。”祂如在劝说自己般喃喃,但波动中感情低落和紧绷。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起身向外。
“我们现在就去协会汇报。”“诗王”道:“趁我对这个拟态的记忆足够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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