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淺 - #17

酒吧內的音樂震耳欲聾，夾雜著人們交談的聲音、玻璃杯碰撞的脆響，以及零星的笑聲；在燈光昏暗的環境中，五光十色的光影在桌面與牆壁上來回晃動，交織成一幅喧囂卻又帶著點迷人氣息的畫面。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CmNRKvlw

在這樣的環境裡，說什麼似乎都不重要，也沒有人會特別在意。聲音被吞沒在人群裡，情緒被包裹在燈光與酒精之間，反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utvV8NzA

我喝着面前冰涼的啤酒，微醺地等着我要見的人。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sh9HnCC0

「已經開始喝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YSUOHO0x

我抬頭一看，Anson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身旁。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hZv1bSSQ

「怎麼了，這麼快就有醉意？不對啊，你千杯不醉的。」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L1A96G5w

我不由得輕笑，那些千杯不醉的話簡直像是笑話。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HOre0Wt1

「你沒聽過嗎？其實醉不醉是看心情的。」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uU9PrLvJL

「所以你怎麼心情不好？」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te3PNRB4

我晃了晃手中的啤酒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頭啜了一口酒，讓微苦的氣泡在舌尖炸開，才慢慢地開口。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zJHPY8rJ

「你覺得呢？」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dM6JWDeA

Anson朝吧枱示意的店員要了一杯吉尼斯黑啤酒，然後坐到我身旁。燈光映在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上，像是在斟酌要怎麼接話。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wppGKVHI

「分手後遲來的感慨？」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LZoVWdYK

「那應該是你吧？」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GB4WIGRb

Anson輕嗤一聲，隨手靠向沙發，接過店員遞來啤酒，猛地灌了一口。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TtDg3Y8K

「所以要先聊我的事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ogQ0syoo

我輕輕地轉動杯子，看著酒液在燈光下閃爍，輕聲自嘲般地笑了笑，「好啊。」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gW4huzJJ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P24elrEg

Anson 開始訴說他跟Ca姐分手的導火線，是Ca姐再一次提起結婚的事。她說前段日子新年，親戚又問起她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她籍此想探Anson的口風，但本就有意欲分手的Anson卻頓感壓力。兩個人就此口角，然後冷戰。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NqtIi2hh

這時，出現了關鍵的第三人。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C2FljgfT

他頓了頓，目光越過酒吧那空蕩的角落，彷彿當天發生的事在他的眼前重演。「那天，我去酒吧喝悶酒，結果遇到了你的舊同學，臻淇。你知道，她和阿婷完全不一樣，臻淇總是那麼活潑，讓人不自覺地放鬆。她和我喝了幾圈，結果，我有點醉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GTjFyw4s

我靜靜聽著，心中不禁揣測著他的感受，或許是在情感的空虛中，尋找了一種短暫的解脫。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9Pl5PqKYJ

「那晚，我們發生了關係。」Anson的語氣變得低沉，帶著無法言喻的自責。「之後，我有點迷茫，但臻淇繼續約我吃飯，我就答應了。我本以為這樣能逃避現實，能暫時擺脫那份壓力。但那天，當我牽著臻淇的手走在街上，恰好在天橋上遇見了阿婷。」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q4UwRGnA

他微微搖頭，目光渙散，像是在回想當時的震驚和無措。「阿婷看見我們，眼神裡滿是失望和驚愕。你知道嗎，我出軌被她發現了幾次，她也從沒出現過這樣的表情。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無法再回到從前。」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9QSTmAELm

他深深嘆了口氣，話語突然停住，仿佛一切的解釋都已無力再說。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Sxo88iVQ

我靜靜地看著他，心裡升起一股複雜的情感。我既不理解臻淇為何會和他牽扯在一起，又不免對Anson再一次作這樣的背叛有些失望。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SxmD3Jkw

「我覺得，你是在意Ca姐的。其實你和Ca姐本可以好好談談的，或許你們有機會會有一個幸福的未來。」我低下頭，語氣有些沉重。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BoHRT62o

Anson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帶著難以掩飾的苦澀。「每個人都說，我們在一起會很快樂的。但那只是阿婷的快樂，我呢？我的快樂有誰在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q3zidBNg

我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NjCXvlpv

他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這樣下去，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專一。這樣真的好嗎？她會快樂嗎？而我呢，真的會快樂嗎？⋯⋯我真的喜歡她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x16y4P6b

我靜默了一會，輕聲說：「只有你才知道答案。」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YkOjSwzi

他把臉埋進雙手中，語氣悶悶的，彷彿失去了所有力量：「我不知道。」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m95cHdXO

我聽著Anson的話語，他的痛苦和懊悔讓我有些動搖，但心底那股無法忽視的失望仍然存在。我只是輕輕喝了口酒，讓那股微苦的味道在舌尖停留。我知道，我這樣的沉默，或許是對他的原諒，也是對自己無法對這段友誼放手的寬容。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apf20ITP

最終，我讓這段對話停止在一個我既不完全理解也不完全原諒的模糊地帶。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rYBGmwS5

說到底我也只是他的一個朋友，我既沒有身份也沒有立場。我又如何能站在道德高地譴責他呢？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qOy41vyy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7YGz6MBv

一杯啤酒很快就見底，我們乾脆索性叫了一打冰啤酒。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rg49KtDi

說起來很好笑，小時候看電視看得多，總覺得去大排檔一定要豪氣地喊：「老闆，一打啤酒！」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PaWeOXOK

長大後才發現，真正會這樣叫酒的時候，通常都是不開心的時候。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hJCwdcpF

或許不是想喝醉，只是想讓冰涼的酒精順著喉嚨滑下去，讓口中的苦味蓋過心裡的苦。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5k7X2wUgo

「那你呢，又為什麼心情不好？你跟Arvin不是發展得挺好的嗎？」Anson 靠在沙發上，眼瞓瞇著，帶著點微醺的慵懶。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6mBFSE19I

我放下酒杯，想了想，才開口：「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yfvlNewD

Anson皺了皺眉，像是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聽你剛才說的……好像是有點意思。」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YPWfAR4l

「對吧？」我輕笑一聲，語氣卻透著幾分無奈，「但我又好像感覺不到他真的喜歡我。他不太提自己的事，我總覺得……我對他的了解太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放下了Mel，畢竟他們還是好朋友。」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dgbQmzT6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呼出一口氣，眼神落在桌上的啤酒瓶，「而且，我覺得我還沒放下。」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5ipesqFYm

Anson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像是等著我把話說完。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2UtWRXqa

我迎上他的目光，無奈地勾了勾唇角：「很傻吧？子牧傷過我的心，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總覺得，沒有人會願意特意去傷害自己的另一半……只是日常的消磨讓我們看不見當初的愛，再加上在國外我們只有彼此，這種關係太窒息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r4E7AVNH

我頓了頓，眼神有些飄遠，像是回憶起什麼，「但最重要的是，我們本來就性格不合。當年我太年輕，以為喜歡一個人，就能克服這一切……可惜還是錯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w4SgofoDt

Anson靠著沙發沒作聲，半晌才低低笑了一下，「你還是沒變，想得太多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v3q2a4P2

「可能吧。」我苦笑，低聲說：「我承認……」我低頭轉動著手中的空酒瓶，聲音有些輕，「我對Arvin是有點心動的。」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Z8UDUjci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心跳微微漏了一拍。我沉默了幾秒，像是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思緒，才繼續道：「所以我才害怕。」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90pQgakJt

Anson 微微皺了皺眉，像是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最終卻還是選擇了沉默，只是靜靜看著我，等著我把話說完。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vdS3omvd

「我怕把心交出去，最後又落得一樣的下場。我知道Arvin是個很好的人……但當初我也覺得子牧是個很好的人啊。」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NGqplbLS

「我甚至曾經有幻想過我和子牧的婚禮，」我低笑了一下，語氣裡透著一絲自嘲，「但……現在一切都像個笑話。我試過去溝通，試過去挽回，換來的卻是指責、逃避，還有敷衍。」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Z0EFV5xI

我停頓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聲音壓得更低了：「到最後，我只能放棄。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喚醒一個裝睡的人。」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DmdymIZF

我想起了「矛盾一生」的那句歌詞，「誰期望這刻擁抱完然後吵架」。指的就是我跟子牧吧，當沒法再磨合，剩下的就只有互相折磨。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JXNamDBQ

說到這裡，我的聲音輕了些，像是有什麼堵在喉嚨口，遲遲無法咽下去。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ZOSnTnGs

比出軌更讓人心寒的，是明明沒有第三者，你們卻還是漸行漸遠，最後連愛都消磨殆盡。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y1M9i1e9

Anson 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替我又倒滿了一杯。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iJBViS0P

我默默地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著淡淡的苦澀。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pfge8XMq

靜默了一會兒，Anson 低下頭，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輕輕地放下杯子，語氣難得認真：「我不是你，所以不能身同感受，但我知道一個道理；沒有人能保證你不會再受傷，除非你一輩子不去愛人。」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a5QisQ0M

他頓了頓，歪著頭看向我，微微一笑：「但那樣的人生，不會太無聊了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xjploWmD

我抬頭看他，他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語氣輕快：「說到底，談戀愛有時候就像賭博，你以前輸過，但這不代表你永遠都會輸。說不定Arvin就是讓你翻盤的那一局。」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378t6CPS

我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K3ELADIH

「當然，」他又笑了一下，語氣帶點調侃又有點醉意，「如果你真的怕輸，那乾脆跟我在一起算了，反正我對你也不錯。」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5R0xPmQJ

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少來，你才不會對我認真。」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YKevXoCX

「也是，」他笑得很欠揍，「但至少我不會讓你為愛情折磨成這樣。」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GaRLfFS5

他這句話雖然是笑著說的，卻不像玩笑。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5vYdHSosH

我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著酒杯裡映出的燈光，輕聲道，「但如果真的輸了，怎麼辦？」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3e16liJNo

Anson頓了頓，然後漫不經心地說：「那就換張桌子，繼續玩。總不會一直輸吧？」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dvcSRixc

我看了Anson一眼又抿了一口酒，微苦的液體滑過喉嚨，就如同那些說不出口的遺憾與害怕。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6Vq6xCc8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blaQ280v

最後，我婉拒了 Anson 送我回家的提議。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7thxGwwE

一來，酒吧離我家不遠，二來，Anson 有點醉了，我把他送上的士後便自己走回去。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8jBevHs90

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理清腦中的思緒。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ydtR2DHpM

戴上耳機，我將《矛盾一生》循環播放。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57906V5eQ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RokwUGrY

/矛盾只因深愛著你知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bC9OtLsT

曾經聽這首歌的時候，我不懂那種掙扎，只是覺得歌詞好像很現實，很像大人一樣，所以莫名地很喜歡這首歌；如今卻希望自己永遠聽不明白。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HJsgQDby

應了那句「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RBTavS1S

/誰尋覓愛的一個人然後不嫁

仰望過那一襲婚紗美麗而孤寡

你沒想過未來對吧/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WDktIjgak

當初分手時，最讓我痛苦的，不是失去子牧，而是——那個陪伴了我大半個青春的人，不會再出現在我的人生裡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BLbQv1yf

但現在回頭看，真正令人痛苦的，或許不只是失去一個人，而是曾經篤定的未來，在現實中崩塌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6VS7XlaR

那些以為可以走一輩子的承諾，變成回憶裡的幻影；那些討論過的未來，變成了不敢再提的過去。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c2tg12dR

/回頭看最初多快樂，你捨得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JpAzUgeW

耳機裡，熟悉的旋律輕柔地響起，我抬頭望向夜空。橘黃色的街燈映在濕潤的街道上，微微晃動。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4TJShnni

腦海裡浮現出當年在異國的畫面——疫情期間，深夜下着微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我們並肩而行，在有限的自由裡貪婪地呼吸沒有口罩阻隔的新鮮空氣。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qYpjrQ4z

我們的笑聲在寂靜的街道上迴盪，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們。那時候，我天真地以為，這些細碎的快樂能夠累積成一生的依靠，以為只要我們牽緊彼此的手，就能一直走下去。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n4FZplydH

可後來才發現，快樂是快樂，依靠是依靠，兩者並不能劃上等號。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plFAv3Ay

現在想來，那些時光就像泛黃的街燈映在積水裡的光影，短暫而虛幻，輕輕一踏，便蕩開了漣漪。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8LYEOmihs

或許，人總是這樣的吧——

不甘心過去，不確定未來，又害怕重蹈覆轍。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enjiANq7

我走過紅綠燈，馬路對面是一家 24 小時便利店，玻璃窗內透出有點刺眼的的燈光。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ak2oHVsM

忽然想喝點熱的東西，我順勢走了進去。自動門開合時，響起一聲清脆的「叮噹」。便利店內的光線有些刺眼，我花了幾秒去適應。我徑自走向飲品區前，一向喜歡咖啡的我卻盯著整齊排列的罐裝咖啡，遲遲沒有伸手。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yd76molY

耳機中的音樂依舊流淌，旋律溫柔卻帶著一絲壓抑的無奈。我彷彿沉浸在只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PBnfHKTx6

我想起了那個夜晚，Arvin 隔空陪我看《十二夜》時，發來的訊息。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MQIkYmNf

我覺得就算最後成為陌生人，至少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是彼此生命裡很重要的人。這樣就足夠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zAjfpVJM

/當你仍然未開竅就讓我開竅吧

我替你自私好嗎/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56cSTqbo

像是在等待一個訊號般，歌聲響起的那一刻，我終於伸手，從暖櫃裡拿起了一包溫熱的麥精。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AmbZTAAl

便利店的門打開，夜風帶著些微的涼意，我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手中温熱的紙包麥精，往家的方向走去。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YclhfGDr

ns52.15.120.29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