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小曦 - 是時候要離開

褚曦讓狗蛋記著，人跟了你，你是要負責的。不斷殷殷教訓，若不做不到一世一雙人，就別娶了嫁了，惹得身心都是傷，不如一人逍遙自在過日子。

狗蛋半大不小，懵懵懂懂的聽了，在他心底，救命恩人的話很重要，要聽，小神仙的話更重要，這是神喻、神喻!皇帝都聽不到的!得奉行遵守才行!

訓完狗蛋就把人趕回去，褚曦悠哉坐在小院中的平台上看著半緩街道下方京都層起的樓房，熙攘生活聲顯出繁華的世間景緻，他由日光當中坐到月光爬升。

倆人在這三進宅院中生活，人少本來就安靜，現在少了男主人，更顯靜謐。

褚曦思考著，自己從甚麼時候開始，身邊始終都有人在，不論是師兄們還是師尊，就連自行修練時，他也知道伺童一定會在旁邊守候。

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心底，在這片刻安靜的時日中，他體認到身邊人對自己的寵愛。

因為害怕他會孤單寂寞，擔心他會恐懼一人獨處，憂心他一人獨處時會想到小時的顛沛流離的過往，藉著不言說的默契，周遭的人默默輪流守護在自己身邊，陪著伴著。

眨眨莫名淚濕的眼睫，褚曦發現自己不能離開蘇晨，他喜歡和他相伴的生活，也發現他不能沒有宗門，那是他的家、他的根，裡面有他深愛的家人和想要守護的事物。

他何其幸運，遇上蘇晨，被他帶回宗，有了家，又遇上了一群接納自己的家人。

他有家。

他想、他好想回家。

抿起唇，褚曦靜坐了一晚，隔天一早便去後山完成宗門囑咐的傳送陣，同時通知宗門位置，這裡日後便會成了北辰宗弟子歷練時須定時查看的點。

再看一眼已變得無比熟悉的山野，褚曦漫步下山，山下慢慢變得熱鬧些，十多年飽受獸襲的困擾緩步解除，部分膽大的獵人願意上山，就連原本一日只開兩個時辰的北城門，開啟時間也逐漸變得其它城門相同，相比中城京都的繁華和熱鬧，蕭條的北京都慢慢多了更多人煙和酒館小食攤位。

這個朝代或許能延續的更久遠。

褚曦在新開的市集中挑挑選選一些物品，小的自己帶走，多的讓店家稍後送到宅院。回到院中，把狗蛋喚來，讓他在一起玩的同伴中找幾個有點力氣的過來。

很少開啟的前門打開，褚曦站在入口看著前方馬路來來往往的人流，闔上眼清楚聽見每個人說話的聲音。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是在這樣的市井生活中求生存，個兒小氣力也少，在塵世中掙扎著讓自己活下來。

“小公子!我把人都帶來了。”

狗蛋領著四五個小孩跑了過來，揮揮手，笑得燦爛。小仙人原諒自己還讓自己做事，當然得立刻過來，玩耍都沒這重要。

褚曦點了點，讓人進了前院。

“待會兒會有東西送來，讓你們幫個忙，幫忙把東西分分，送到指定的人家裡去，你們可能做到?”

“能的、能的，狗蛋和我們都行。”

小孩滿臉光，這戶人家雖然少接觸，但狗蛋喜歡，他們就喜歡。

“完成了就回來這裡。”褚曦指著伺童，”回來找他，他會給你們謝禮，要確實做到，他能察覺你們是否說謊。”

小孩齊齊轉向伺童。哇!主人好看，就連服侍的下人也好看!

只有狗蛋知道褚曦是仙人，看到面孔漂亮的伺童，聰明的猜到這肯定不會和自己一般平凡，小仙人說他能知道自己有沒說謊，那就是肯定的。

這也是一個小仙人!

狗蛋小大人似的插起腰轉向玩伴，一個接一個指揮著，”你們聽見沒，可別說謊呀!小心連謝禮也拿不到還得挨打!”

褚曦對人小鬼大的狗蛋行為笑了，還沒多說甚麼，外面響起吆喝聲，狗蛋精明的跑去招呼。

“小仙人，怎麼買這麼多東西?你要過節啦?天上也有這種習俗?”狗蛋看著不斷送進來的東西，忍不住湊到褚曦旁邊偷偷問著。

“沒過節。”褚曦好笑的回答，接著指揮小孩們把東西分堆，讓伺童找出小推車讓小孩去分送。

小孩手腳快，剛過一個時辰就把東西都送出去，一個一個冒著汗紅著臉跑進前院，清冷的前院變得好不熱鬧。

喝著碗中的清涼梅子湯，狗蛋轉了轉眼睛，心底感到隱隱不對，待玩伴挨個上去領了謝禮，歡天喜地跑回家時，在門邊蹭蹭蹭的不肯走。

“狗蛋，還不回家?不怕又挨打了?”

“小神仙，你讓我們送的都是附近的人家，也有好多都是之前上門說媒的人家，我能問問，你想做甚麼嗎?”

褚曦微笑不說話，靜靜看著狗蛋。

狗蛋轉了轉腦袋瓜，自己回答，“小公子之前還在生氣，過幾天就上門送禮，我娘說的，跟平常不一樣肯定有事情!”

“你娘是個聰明人。”褚曦摸摸柔軟的髮，”送禮是為了讓那些說媒的人知道，這家的主人不會再招婚，讓她們死了心思。”

除了送禮，褚曦還讓送那些人家的時候帶上幾句話，簡話來說就是提出警告，讓他們不用再對自家男主人有旁的心思，也不用想再上門說媒，我們這家，你們惹不起。

“那你怎麼還送了鄰居的禮呢?”

狗蛋沒有送到自己家，但跑動過程中看見有玩伴轉個彎拐進自個家路口，又看了其他玩伴的路線，隱隱猜到這宅院周遭和小仙人有過交集的鄰居都收到禮。

褚曦淺笑，”這裡待久了，是時候要離開。”

一聽見離開，狗蛋瞬間淚眼汪汪，張開手就想抱住褚曦的腿，伺童動作更快，在小手要碰到之前先拎過小孩的領子，往後提了幾步再鬆開。

“當初進門承蒙各位左鄰右舍送禮歡迎，在此留駐期間也受了大家的照顧，現下要離開也該還禮，修行之人不可輕易結下因果，這禮也算是了結我們在這裡的因果，狗蛋，這樣說你聽得懂嗎?”

不懂，狗蛋哭得搖頭，他只聽懂小仙人和大仙人要離開了，忽然小小腦袋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嗚...小仙人…那你離開後…嗚…我還能…還能記著你嗎?...嗚嗚…”

那些神話都說，仙人離開後不會讓凡人記著自己的事情，那他是不是也會忘記小仙人救過自己，也會忘記小仙人對自己的好?想到就更難過一點，一滴一滴的淚變成嚎啕大哭。

真難哄。

褚曦蹲下身，哄著哭了很久的狗蛋，最後不嫌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狗蛋，把人抱進懷中安撫。

小仙人身上好香，淡淡的淺香，聞了就能讓人的心安定下來，狗蛋哭得打了嗝，獲得小仙人保證自己和鄰居都不會忘記自己和大仙人，日後他們只會知道這戶人家回了家鄉，不知甚麼時候會回來。

“那你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褚曦淡淡回答，沒有給承諾。

凡人的歲月短暫，待他和師叔回來之際，也許狗蛋早變成爺爺，也或許已離開人世，這裡只剩下狗蛋的後代。

任何一個說出口的承諾也會成了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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