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歲月 - 第十章：燼餘

烈焰終於熄滅，灰燼飄散在夜色中，空氣裡殘留著紙張燃燒後的焦味。巷子裡的紅袖章們滿意地看著這一片狼藉，收起手中的竹竿和手電筒，逐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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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跪坐在地上，淚眼模糊，雙手顫抖地撿起一片未完全燒盡的書頁。墨跡被燻黑，但隱約還能辨認出幾個殘缺的字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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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捧著那片焦黑的書頁，貼在胸口，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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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這一切，彷彿他知道，這樣的夜晚還會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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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他低聲說，聲音沙啞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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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緩緩起身，扶著牆壁勉強站穩。她最後看了一眼那些被火焰吞噬的書，咬緊牙關，轉身扶住麥至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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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並不遠，卻仿佛無比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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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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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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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縮在阿明家的榻榻米上，心裡七上八下，耳邊彷彿還能聽見火焰噼啪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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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腳步聲，他猛地坐起來，看到母親和父親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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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爸！」他衝過去，看到母親的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痕，而父親的身影則更加削瘦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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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抱緊了松青，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沒事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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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松青知道，並不是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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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父親的手掌上有幾道燒焦的痕跡，應該是在火堆裡試圖搶救書籍時被燙傷的。他看到母親的眼睛裡有深深的疲憊和痛楚，仿佛心裡有什麼東西被生生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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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呢？」松青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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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怔了一下，眼神閃爍，最終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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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的喉嚨緊了緊，低下頭，咬住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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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沒了，但書裡的東西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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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是一陣風，卻在松青心頭激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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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起頭，看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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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書可以被燒掉，但知識、思想、道理，是燒不掉的。」麥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我們還記得它們，它們就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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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緊緊握住拳頭，努力忍住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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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記住的。」他用力點頭，聲音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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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看著兒子，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一晃，差點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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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松青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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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也慌忙扶住麥至，臉色瞬間蒼白：「你……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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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擺了擺手，勉強壓下咳嗽，笑了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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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手掌卻掩不住嘴角滲出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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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手微微顫抖，眼底滿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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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去看醫生了。」她低聲說，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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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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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終於停了，清晨的微光透過窗戶映進來，照亮了屋內凌亂的地板和牆上的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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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變得空蕩蕩的，書沒有了，連空氣裡都少了一絲熟悉的紙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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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松青知道，那些字，那些句子，那些知識，早已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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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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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不會被燒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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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拳頭，望向外面的天空，晨曦破雲而出，一抹光亮劃破灰暗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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