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铃铛在掌心震出第七声嗡鸣时，我后背已经抵在噬灵禁区的界碑上。玄铁铸造的碑身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都渗出暗黄色脓液，那是被魔雾腐蚀的修士颅骨融化的痕迹。
"交出魔种！"
影卫首领的咆哮裹挟着雷音咒碾来，声波震碎三丈外的枯树。我反手将铃铛按进怀中婴儿的襁褓，饕餮纹与金蚕丝相触的刹那，方圆十丈的魔雾突然凝成琥珀状的胶体。追兵劈来的睚眦刀撞在雾障上，竟迸出金石相击的火星。
右臂剑骨在剧痛中苏醒，青芒如活蛇般在经络间游走。被魔雾侵蚀三年的左眼突然清晰起来——那些翻涌的死气深处，无数半透明的孩童正朝着裂谷方向跪拜。他们天灵盖延伸出血色丝线，像提线木偶般被扯向禁区中央。
"原来镇魔司是这么做净琉璃的。"我擦去唇角溢出的黑血，魔纹已经攀至耳垂，"用活人生祭，可比宰牲口体面多了。"
婴儿突然咯咯笑出声，暗金龙纹在他瞳孔中盘成衔尾蛇。我并指划开襁褓，金蚕丝内衬上赫然是用胎血绘制的星图。天枢位钉着林氏宗祠的方位，而摇光尽头......正是母亲当年投井的位置。
身后锁链崩断声刺破死寂。三支诛邪弩箭破雾而来，却在触及我后背时被魔纹弹开。倒飞的箭矢将施咒者钉在界碑上，那人尚未断气，浑身精血已被魔雾抽成干尸。脓液顺着碑文"镇恶诛邪"四字沟壑流淌，把尸骸融成新的孔洞。
"你果然是最完美的容器。"
婴儿的嗓音突然苍老，暗金龙纹游出眼眶，在我腕间咬出带倒刺的契印。剧痛中，三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噬心——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母亲将我塞进枯井时，脖颈处也有同样的龙纹在游动。
剑指刺向婴儿眉心，本该柔软的囟门却传来金铁交击声。一截染血的剑尖从他颅顶缓缓升起，剑身铭文与母亲留下的玉佩分毫不差。魔雾在此刻沸腾，蛰伏在腐土下的白骨罗刹纷纷苏醒，撕咬着追入禁区的影卫。
我纵身跃入裂谷。下坠时瞥见崖壁凹龛里蜷缩的琉璃童尸，他们双手结着往生印，眼窝却插着刻满咒文的银钉。狂风卷起襁褓残片，金蚕丝燃烧的苍蓝火焰中，浮现出太徽历四柱八字——这个婴孩出生的时辰，竟与二十年前林家灭门夜完全重合。
"咚！"
落地瞬间，青铜铃铛自主震响。剑意与魔纹在丹田绞成漩涡，疼得我单膝跪地。抬头时呼吸骤停——穹顶白骨拼成天灵盖的弧度，地面暗红晶脉如脑沟回般蜿蜒，这哪里是裂谷，分明是叶帝的颅腔！
那些跪拜的孩童虚影正从晶脉中浮出，他们手中捧着的，竟是林家祠堂失传的《天衍剑诀》。泛黄的书页间夹着片焦黑布料，正是母亲自焚时穿的鲛绡裙残片。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声音震得晶簇簌簌坠落。我循声望去，浑身钉满封魔钉的叶帝尸骸端坐血玉王座，他的左臂爬满与我同源的魔纹，右手指骨缺失的第三节——那正是我胎里带来的残缺。
尸骸抬手，九面青铜鉴从王座后升起。第一面映出母亲将我藏进枯井的画面，她脖颈龙纹与婴孩眼中的如出一辙；第二面鉴里，镇魔司首座正将密令递给影卫，末尾赫然盖着当朝太子的蛟龙印。
当第七面鉴亮起时，我看到自己站在归墟海眼，手中完整的归墟剑却抵在叶帝心口。第八、九面鉴被血雾笼罩，隐约可见无数个"我"在轮回中惨死的画面：被剑罡爆体、遭魔纹反噬、甚至被炼成净琉璃封入界碑...
我凝视着第九面青铜鉴翻涌的血雾，耳畔突然响起母亲投井前的呢喃："记住，命星偏移时，要往伤口最深的地方刺。"
叶帝尸骸忽然剧烈震颤，那些贯穿他周身大穴的封魔钉开始逆时针旋转。晶脉穹顶簌簌掉落骨粉，在虚空凝结成《天衍剑诀》缺失的最后一页——赫然是母亲自创的禁术"血引归魂"。
"你还不明白吗？"尸骸下颌骨开合间，魔雾凝成暗金龙纹缠绕我的剑指，"所谓归墟剑鸣，从来都是......"
轰！
血色剑罡自天灵贯入，整座颅腔秘境突然倒转。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穿透叶帝心脏，指尖触到的却是母亲那枚残缺玉佩。魔纹与剑罡在血脉中轰然相撞，丹田处爆开的青红气旋竟将时空撕开裂隙。
二十年前的林家祠堂在眼前重现。
暴雨倾盆的灭门夜，我透过时空裂缝看见父亲将半部《天衍剑诀》塞进枯井。母亲脖颈上的暗金龙纹突然活过来，化作流光没入尚在襁褓的我的眉心。追杀的影卫首领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当朝太子布满魔纹的脸。
"原来如此。"我握紧从幻境带回的残缺玉佩，终于读懂母亲临终那个决绝的眼神——她早用往生咒把自己炼成剑鞘，二十年来我体内暴走的魔气，全靠她魂魄禁锢。
跪拜的孩童虚影突然齐声诵咒，他们手中的《天衍剑诀》燃起苍蓝火焰。灼痛从掌心蔓延，那些焦黑的文字正在我皮肤上重生。当"血引归魂"四字烙进腕骨时，沉寂的青铜铃铛突然震碎，露出核心的封魔钉碎片。
叶帝尸骸轰然崩塌，九面青铜鉴在空中拼成剑匣。我伸手触碰的刹那，整座噬灵禁区的地脉开始沸腾。蛰伏的魔雾凝成万丈巨手抓来，却被突然觉醒的太古剑意斩断七指。
"好个欺师灭祖的竖子！"
镇魔司首座脚踏血莲破空而至，他手中净琉璃宝塔里困着数百道童魂。当看到我手中逐渐成型的归墟剑胚时，竟直接捏碎宝塔核心。凄厉的魂啸声中，那些童尸眼窝的银钉尽数飞射而来。
魔纹自主翻涌成甲，我迎着魂钉暴雨逆冲而上。归墟剑胚划过玄奥轨迹，竟在虚空刻出金蚕丝星图。当剑尖刺穿首座咽喉时，他体内爆开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如沥青的魔种本源。
"你果然...是预言中的......"首座溃散的瞳孔映出我身后异象——左半边魔纹凝成白骨罗刹，右半边剑罡聚作青鸾神鸟。
濒死的嘲讽被剑鸣绞碎，我却无暇喘息。怀中婴儿不知何时化作青铜剑鞘，正在疯狂吸收魔种本源。天穹传来锁链崩断之声，九根封魔钉虚影自东海方向升起，归墟海眼方向响起万鬼同哭的哀嚎。
剑鞘突然烫如烙铁，那些被吸收的魔气反灌入体。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时，我恍惚看见母亲站在枯井边，将染血的玉佩按进自己心口。
"该醒了。"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消散，"去归墟海眼，斩断二十年前就该断绝的因果。"
（下章预告：林杰发现叶帝竟是自己堕入魔道的未来身，九根封魔钉实际在镇压人族贪欲。前往归墟海眼的路上，剑鞘婴儿开始产生自主意识，而镇魔碑下爬出的竟是被炼成活尸的林家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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