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也可以千奇百樣第五屆 - 家

　　爆竹霹靂啪啦地炸響，植物被燃燒的氣味隨著喜悅的情緒散播開來，眾人聚集在一間滿是張燈結綵的四進大院前，貼著對孫、程二氏共結秦晉之好的祝福，恭賀著新入家門的一對佳偶。

　　「孫家娶新婦啦！」那好事的碎嘴婆子四處吆喝宣揚著。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一襲紅錦衣袍的高瘦新郎和頭戴鳳冠的嬌豔新娘並肩而立，彼此手各牽著一頭紅紗，隨著那司儀高聲唱起，默契地做起動作來。

　　鴻昂的贊禮聲蓋過了戶外的嘈雜，「一拜天地！」

　　新郎與新娘伏身拜下，一旁侍立的婢女協從扶起，反覆起立間，司儀又唱起喜詞：「一從盤古判陰陽，天理昭彰立四方。人間虛空喜見察，對天拜禮賀媳郎。」

　　天地已敬，兩位長者分別自左右登堂，至中間左右兩把太師椅分別坐下。

　　「二拜高堂！」

　　新人三跪三磕，司儀富有中氣地頌禱再次響起：「香火喜慶滿廳堂，花燭成雙照洞房。兩位新人參拜後，秋並福祿壽綿長。」

　　新娘眼眶中似滿溢著若隱若現的玉珠。

　　爹、娘，女兒現在過得很好。

　　「夫妻對拜！」

　　禮讚再次響起：「壽花嬌艷吐祥光，壽酒香濃滿廳堂。壽遇喜期吉星照，壽增夫婦永成雙。」

　　除卻新郎外，無人在意二跪二起間，似是有顆晶瑩剔透的流星，自新娘臉頰紅霞一滑而過。

　　看著出來接受眾人恭賀，身材壯碩如鐵塔的新郎，一旁被迎入庭中的客人向著身邊的夥伴說道：「喬遷新居，事業有緣，私訂終身而終得婚姻圓滿，這程家大郎卻是恁地好命。」

　　「不然怎能做了崔相爺的婿子？那必須是吉星高照的有福之人。」夥伴回了一聲，如此說道。

　　卻見新郎見過一輪諸位來恭賀的賓客後，身旁婢子提醒了一聲更換吉服，匆匆返回了屋舍之內。

　　「婷兒，我交代你的東西呢？」

　　被呼作婷兒的婢女指了指衣前，復又開口提醒道：「姑爺，切莫滯留於房中太久，片刻即出，待會還要換新衣呢。」

　　新郎點了點頭，兩人匆匆往前走去，卻見一綁著辮子的ㄚ頭莽撞地衝了過來，直撲向了新郎。

　　「爹爹，這是我們的新家嗎？好大好漂亮啊！」ㄚ頭被新郎一把抱起。

　　「囡囡喜歡嗎？」雖然胸前多出了一個ㄚ頭，新郎腳步依然不停，只是略作減速以確保上身平穩。

　　ㄚ頭把頭朝爹爹胸懷裡蹭了蹭，說了聲喜歡，像極了一隻白兔在巨熊的懷裡撒嬌，又問道：「娘去哪啦，我好想她。」

　　「爹爹這就帶你去看你娘親。」新郎大步轉過走廊，一旁婷兒早已先行揭開了房門，直待這對父女行入。

　　ㄚ頭一邊賴在新郎懷裡，一邊與默默聽著的新娘分享著自己的所見所聞，「娘，我們的新家特別好看......」

　　新郎用眼神示意了剛把房門闔上的婷兒，後者意會，急忙自衣懷掏出饃餅，送入新娘手中。

　　絮絮叨叨的ㄚ頭有些驚奇，停下了話語：「娘還沒吃飯嗎？」

　　新郎給出了回應，「嗯，你娘親自早晨至現在忙了一天還沒吃東西呢，爹爹這給她送餐食來。」緩緩將ㄚ頭自懷中放下，又開口道：「囡囡先去找你二叔，讓你娘親吃點東西好嗎？」

　　ㄚ頭點了點頭，「娘，您要好好吃飯喔！蔻兒都有按時吃飯！」隨著在婷兒重新開闔房門跟隨照看下，一蹦一跳的出了房間。

　　房內，新郎新娘共處一室。

　　「娘子辛苦了。」新郎說道。

　　新娘搖了搖頭，「囡囡看起來適應得很好。」

　　「是啊，看的出來今天她很亢奮，想必晚上應該較好哄睡。」新郎失笑道，「屆時今晚娘子也就不必太過擔心。」

　　新娘霞飛雙頰，害羞道：「你還要去會見賓客，不可以失禮，快去。」

　　新郎邊行出房門，邊豪邁笑道：「娘子莫要害羞，待我把那幫兄弟灌倒，安撫好咱們閨女，以便不負今夕春宵良辰。」

　　「老爺，青牛派、太清一脈、靈鷲宮等道門都願意在各地寺觀配合我們的行動，只是他們要求要多得兩成利潤。」

　　案几前，正襟危坐的中年虯髯官員似是恍若未聞，只是嚴肅地書寫著案頭上的小折。

　　一旁幕僚卻是屏息以待，不敢作聲，連帶那近來報信的下人依舊是跪倒在地，略作寒顫，無膽起身。

　　似是過去了一刻，待到那虯髯官員將小折書畢，幕僚急忙行至其身旁伸手接過，妥善封存。

　　「哼，兩成利潤？也不怕拿著燒手？」

　　聽著上頭頗有不滿的話語，跪在地下的下人身軀一抖。

　　「起來吧。不過是一群沾染凡塵卻妄圖脫俗的貪婪鼠輩，不值你如此。」那官員捻了捻長鬚，復又開口：「告訴他們，可以。但別忘記此為一時之錯政，要是手伸太長，惹出禍端，本官可不會留給他們什麼情面餘地。」

　　「遵命，小人這就前去回覆。」下人起身，慢慢倒退，放平腳步以輕聲，緩緩走出房門。

　　「子脩，依你看，這人如何？」官員目視著下人離去闔上的房門，問道。

　　「察言觀色求無悖禮，失之庸碌。唯其誠可恃而已。」封存好小折的幕僚回答道。

　　「有一『誠』字可用，已是彌足可貴。」官員復捻起長髯說道，「天色將晚，此間事還多有勞煩子脩之處，且早作休息。」

　　幕僚拱手一揖，亦邁步出房。

　　官員虛坐片刻，似是確定了四下再無人，方才喃喃自語感嘆道：「皇上啊，您年輕氣盛，一意孤行，老臣不得不出此下策，也不敢留此稗政流毒於世間。此等急功近利之策，若不早些挑破惡臭濃瘡以作警惕，長久下來惡例成慣，天下將難治而多事也。」

　　「砰！砰！砰！」厚重而響亮的拍門聲傳來，此間主人連忙離開房舍，走出庭園前去開門。

　　隨著大門的打開，三名官吏邁過開門的人，直趨入內。

　　「程道周可在府？」為首一官吏，留著三吋八字鬚，下頦潔淨，眼睛細細眯起問道。

　　「小民便是程道周。」那開門的人出聲應道，卻似是早料到來者身份，親自前往開門迎接。

　　那官吏掃了兩眼前壯如熊羆的男子，嚥了下口水，開口問道：「俺且問你，可有放貸之業？」

　　「爹爹是誰來啦？」忽然一聲宏亮稚響自府舍門口傳出，只見一小女童倚門而立。

　　官吏見此，兀地翹起嘴角，一閃而過。

　　「爹爹有事要處理，囡囡你先去找你娘親。」程道周眉頭只是一瞬的微皺，隨後正常如故，向官吏回覆道，「小人未曾如此，只是平時偶有資助鄉鄰，亦不曾索求報酬。」

　　那官吏像是有了甚麼憑恃，猛然作色問道：「是否有收取過事後返還之錢財？老實說來！」

　　「這......」程道周見官吏變臉，滯澀了一下，回覆道：「有鄉鄰事後感恩，不願平白得助，略有資禮以示道謝。但小人從未索要回報，此皆彼輩主動......」

　　「大膽！不催債就不是放貸了？」官吏喝道，「有資財借出返還，就是放貸，還敢狡辯？來人，將這廝押入縣府，且候處置。」

　　程道周神色一變，將要發作，卻見那官吏身旁兩公人，早有一位手按刀鞘，直直盯著門口，急忙轉頭。

　　卻見自家娘子、一眾僕役和女兒立在府門，甚是驚慌。

　　程道周嘆了口氣，在官吏作態下，無奈朝內喊聲道：「娘子勿憂，夫君晚些便回。」

　　官吏見程道周願意配合，也作了個手勢，「帶走！」

　　隨後大步邁出大門外。

　　一群人聚集在程家大宅不遠處的胡同口外。

　　只見程家大宅掛起素幡白燈籠，白布楹聯，泣哀之聲時不時地傳出。

　　「聽說程大善人也因犯律被捉去官府了？」

　　「什麼犯律，那分明是尋釁挑事！那程員外平時多有資助鄉里，鄉人有的受過資助，贈禮以表謝意，就被誣指是放貸。我看啊，這就是官府眼紅程家生意了，不然憑啥罰沒人家資產。」

　　「崔相爺的女婿產業也敢抄沒啊？」

　　「哪不敢呢，崔相爺都倒臺了，婿子又算什麼？我聽聞那程家媳婦在程員外被帶走時受了驚，便生了病。其後又是抄沒產業、娘家一干人等被捉入大牢，諸多壞消息一湧而來，那程員外剛被釋放出來，自家媳婦已撐不下去，一命嗚呼了。」

　　「這般悽慘，恁地與前夕三喜臨門一比，現在倒像是霉星高照。」

　　「可不是嗎？聽聞程家大郎操辦完喪禮，已是要變賣房產，還要去跟青牛派那些道爺借高利貸，才能償還罰金，勉強度日呢。」

　　「那群青牛道爺修的什麼仙啊？分明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壞種。朝廷還下令廢止災區民間放貸，指望那群鳥道爺借錢借田給流民耕作，然後收糧以償，救濟災民。結果看看現在變什麼樣了？你就是沒受災，也非得把你弄受災讓你來借囉。」

　　「當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你說，在東閭宣義坊飲馬巷裡的二進小宅，兀自牆邊有株百年老槐樹的那間？」程道周皺眉問道，手中不停地摩娑著一銀環戒。

　　「老僕斗膽，確實聽過崔相爺臨終前言語提及。」那年長銀髮白鬚僕役跪伏在地應答道。

　　「我不要爹爹離開——」稚嫩的泣號聲自房外傳入，程道周抿了抿嘴，面上多出一絲不忍。

　　「姑爺使不得啊，這般刀口舔血的營生，不幸有個萬一，程千金她又年幼，如何過活？」當家侍女婷兒迫切地闖入房內，險些栽了一個跟頭，不顧失態，朝程道周陳情。

　　「郎主，千金她畢竟是崔相爺的外孫女......」跪在地上的老僕默默提了一句。

　　聽著女兒的號泣，程道周嘆了一口氣，語氣雖是作柔，臉色卻是剛毅了幾分，吩咐婷兒道：「休要多語，速去安撫蔻兒。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姑爺啊......」程道周只作不見身後婷兒苦勸，拍了拍老僕肩膀，示意起身，直出府門去。

　　東閭宣義坊飲馬巷裡的二進小宅院內。

　　「漢子要來投效？須知這一入，從此不是自由身。」薄紗門後被一雙粗悍大手一把拉開，只見老僕身後轉出一個彪形獨眼大漢，臉上一道刀疤，自眉心貫透左邊眼罩之下，直抵臉頰，咧嘴詢問道。

　　坐在茶几前的程道周臉色蒼白，壯如熊羆的身軀像是抖篩一般坐立不安，深呼吸一口後方才回覆：「是。」

　　大漢從懷裡貼身掏出一文契，言語安慰道：「好，漢子莫得驚慌，且把書契簽下來，領了酬金，然後將家眷取來妥善安置。」

　　程道周也不再言語，提筆書下了姓名，徑直把食指沾了紅泥，按押了契印，然後遣使老僕前去將一干家眷搬來。

　　數年已過。

　　暗室內，一群虎狼之眾團簇在屏風透漏過來的晦暗燭光下，彼此竊竊私語。

　　屏風內轉出一個年少身影，一襲銀邊素白淨袍，頭戴鑲玉官，腰纏蜀錦帶，腳踏朝天靴，手持繪蒼竹之摺扇，一聲「啪」響，就勢一收，開口傳命：「成事就在今日，諸位皆是我家之心腹，務必同心協力，多處一起發作，叫那權奸老賊顧此失彼。」

　　眾人皆拜伏於地，再叩首領命而出。

　　程道周此時已不復早前素淨模樣，下頦滿是絡腮鬍，肌膚亦被曬如同古銅一般，滿臉煞氣。手中握持蟠龍鐵棍，自是剽悍之氣滿盈於身。只是與身邊夥伴一個眼神交會，便各自心有靈犀，點起數十眾，分頭行事。

　　程道周一行人直奔京城外青牛觀，路上所遇打更伙夫、巡邏官兵，皆盡幾下作縛於道旁，或是一舉打殺了去，自有幾人留下作善後處理。

　　出了京城，夜色疾行，不過少歇便到了一軍鎮，路過往昔大宅，看著滿是燈火，一戶軍醫闔家在內歡慶天倫，程道周眼神晦澀黯淡，一閃而過的燭光中，手中青筋愈發凸顯幾分，腳步愈發迅急。

　　來到青牛觀前，程道周運足氣力，腳下一蹬如虎躍山林，一棒揮出，劈裂觀門，好似那春天響起驚蟄雷。

　　道觀中眾道人僮僕睡的正香，忽聞乍響，驚起竄出，仍在迷糊之中，早被一群虎狼似的漢子掀翻在地，綁縛起來。

　　另有數十青壯匿丁意識到事情有變，持刀械而出，亦被程道周舞起棍棒，領著十來名死士一衝，片刻間就打死一批、打翻一批，遂直作鳥獸般各自散去。

　　與此同時，或是京城中軍府亮起燈燭，宿將突現其中鎮壓騷亂軍心，使那有異之人不敢輕舉妄動。或是如程道周這般直往道觀，一舉打散其中精壯僕役。又或是一隊人馬直衝牢中，縱開枷鎖，救出數年前遭囚禁之貴人。

　　諸多朝臣魚貫入殿，只見當朝皇帝身旁多出一干早前被流放之人眾，亦有新貴如程道周早前所見之貴公子，侍立一旁。

　　皇帝開口，聲震玉堂。

　　「吾已壯，爾等閑居可爾！」

　　「郭樞相，事發突然，還請快快上駕，速出城門。」幕僚火急火燎的勸說著眼前像是老僧入定般的虯髯官員。

　　「子脩，無需如此失態。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不過追隨先皇而去，又有何可懼？」那郭樞相不改姿態，顏色亦不變，開口說道。

　　幕僚囁嚅，終是不再勸說，癱倒在地。

　　「主公既有此志，子脩自當相隨。」幕僚苦澀笑道。

　　府外，一眾軍兵已駕臨郭府。

　　「皇上有詔：郭旻塘孩視皇帝，幽禁主君，朝堂獨裁，竊持政權。竄改良政，魚肉鄉里，使災民哀號流連不止於外；串聯道觀，私匿力士，使賢良受難淩迫逃逸於內。罪大如斯，天理不容。今革去郭賊一切爵位、官銜、職位、功名並出身以來文字，下三族於刑部大牢候審，著禁軍速速出行，捉拿欽犯。」

　　宣詔太監聲音高亢，直透府邸入內。

　　房內，郭樞相聽著急趨而來的軍卒腳步聲，斟滿了一杯酒，復又自言自語道：「且看那些幸進之徒能得意到幾時？不能目睹野火滌蕩世間，實遺憾也。」

　　一飲而盡。

　　片刻，茶杯摔碎於地，人已七竅出血，一動不動。

　　「走水啦！走水啦！」火舌當空竄起，京城半邊天都恍若黎明，好似那炎龍降世，咆嘯人間。

　　程道周心急如焚，揹著一根鐵棒，駕著一匹劣馬，奔入京城，急馳至一戶熊熊燃燒的大宅前。

　　聽聞到主家起火，當下若是如遭雷殛，待回過神來，搶過報信的馬，轉身就打馬駕去。

　　程道周心想，他家蔻兒也養在主家大宅內。

　　一勒馬繩，不曾想劣馬似是來回疾馳，虛撐著一口氣，這一停下就口吐白沫，驀地前蹄撲倒，直將程道周掀下馬，撞上門前石獅。

　　那門前石獅被撞開一角，程道周兀地像個沒事人，劈手奪過來救火僕役懷抱中一個大缸，將水一倒，淋濕全身，而後竟直撞入火場中，眾多救火者瞠目結舌，未曾攔阻。

　　「蔻兒妳在哪裡？」遍地通紅，如置身業火灼燒之地獄，那鐵棍很快變得燙手，道周渾然未覺，只是自身上衣襟撕下一塊布，縛在手上，提著鐵棍掀起坍塌梁柱，擊退火舌，如是悍行於虎穴般境地，直入內堂廊室。

　　「爹爹......」

　　似是錯覺，又似是確有其音，當中不時可見灼燒之焦屍。然而程道周不願意放棄任何可能的一線生機，火場左衝右撞，逕自朝聲音來源處尋去。

　　又復一棍打破卡死的房門後，程道周終於在一間客房床榻角落處，看見了找尋多時的自家女兒，和同與其躲避一處的主家幼子。

　　那幼子似是吸入太多濃煙，已不省人事，自家女兒則也半昏半醒，再難支撐。

　　程道周拋下手中鐵棍，一個踉蹌，將兩人攬入懷中。

　　「爹爹，是你嗎？你不在，火好大，蔻兒好害怕......」一大懷裡倆抱著兩小，疾馳間，女兒像是在父親懷中尋得了熟悉安全之地，迷迷糊糊地說著。

　　「是爹爹。」程道周潸然淚下，淚水滴在女兒身上、自己胸襟上，變得灼熱。「我回來了。蔻兒不要害怕，爹爹再不走了......」

　　恍惚之間，女兒沉沉昏睡過去，嘴角翹起，甚是香甜。

　　程道周收拾心神，感受到身旁的炙熱，連忙尋找最近往院牆的路徑。

　　身後傳來「劈擦」一聲，程道周心知不妙，腳步加急，但後背卻仍遭落地坍塌碎裂房梁彈起擊中，一下跪倒在地，程道周緊緊地抱住懷中和肩上兩個的孩子。

　　「你說，有人奔入火場之內，尚未出來？」年少的貴公子一把揪住逃竄出府的僕役衣領，開口嚇問。

　　「小的當時來不及勸阻，且因小少爺受困於內，亂了心神......」那僕役死裡逃生，涕淚橫流的回答道。

　　「我家幼子也受困在火場之內？！」貴公子滿臉脹紅，一口氣沒換上來，竟是連衣領都揪不住。

　　「少爺！」身旁隨扈直忙上前扶住貴公子身軀。

　　「少爺！少爺！」正當眾人手忙腳亂之時，不遠處忽然有人大聲呼喊起來。「小少爺被救出來了。」

　　貴公子直往那處奔去，只見眾人圍繞著一鐵塔般大漢，照料著兩名暈睡過去的幼童。

　　那鐵塔大漢鬚髮皆盡被燎燒，後背、臂膀處盡是灼傷，左腿似是因摔傷瘸損，直挺挺的跪立在地，口中血沫乾涸，已然氣絕。

　　「這大漢先後送出兩個孩子，翻過院牆時像是脫力，摔下牆來，只說了句往他家老宅，有人醫治孩子，便沒了聲息。」剛剛呼喊那人向貴公子說聲。

　　「這烈士是......」貴公子疑惑問道。

　　「這是程家大郎，故去崔相爺之婿子，他家過往宅子現在住的是軍醫，就在京城外軍鎮胡同裏頭。」一名今夜曾與程道周同行，交往甚深的死士涕泣而言。

　　「京城現下不穩，不知郭賊是否有其他類似手筆，崔相爺曾是我父之忘年交，他之婿子所言應是可信，就送往那處去。」貴公子打定主意說道。

　　眾人啟程。

　　「當年若不是岳丈捨身相救，你我夫妻二人早就葬身火窟。」一位青年俊朗男子對著身邊的溫雅女子如此說道。

　　溫雅女子安撫著身下嬉鬧的幼童，一邊使人修茸清理著面前的墳墓，回應道：「是啊，但我相信父親他在天之靈，也會我們現下的生活感到欣慰的。」

　　「確實如此。」青年俊朗男子同意道。

　　「小孫相公，令尊說要啟程回府了。」一位年長僕役上前說道。

　　夫妻倆點頭示意，拈起一炷香。

　　「父親／岳丈，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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