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也可以千奇百樣第五屆 - 如果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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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好幾年前的事情，當時沒有智慧型手機，沒有 LINE。當然，也沒有 AI 人工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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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每到過年，我都會跟爸媽從繁華的城市，回到荒蕪的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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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是個三合院，養雞養鴨，種蔬果，但沒有網路，沒有電視，更沒有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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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特的是，那時的大家也不會覺得無聊，大人們圍爐打麻將，小孩們拜年放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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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會揮舞著樹枝，追趕雞鴨，大一些後，便買一捆百支的沖天炮，到處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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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幾歲，我也跟著上了台桌，捏著僅存的紅包袋，紅著眼，加入了方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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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晚輩守歲，熬到半夜三更只是剛開始，待一路嗑瓜閒聊到天亮，才會回房倒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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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年，交了女友，兩將打完，也不算錢，便趕忙離桌，走到空曠的三合院中庭，打電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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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沒有光害，我會跟她一起數著滿天的燦星銀河，討論著她那邊的星空更亮些，還是更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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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院中走到雞舍，再繞到後院的菜園，接著漫步到水溝旁，馬路邊，沿著柏油路走回泥土徑，最後繞回三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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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圈，我們可能才剛聊完最近發生的事情，於是我會再繞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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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一圈，再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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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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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我聽到你那邊的鞭炮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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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妳那裡不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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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啊，我們講太久了，我媽在叫我了，先這樣囉，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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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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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年，女友去了上海，我仍待在台灣，但我們依然有說不完的話，只是話題從生活瑣事，變成了職場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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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年，我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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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完火鍋，領了紅包，也不打牌，也不跟大家一起看新買的液晶電視，只是蹲在院中央，猶豫了半小時，還是播了她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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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剛聽了妳的留言，妳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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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本來我還想說你今年不會打來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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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啊！分手也可以當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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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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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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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又繞了老家好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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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前女友交了新男友，我只繞了兩圈；再隔年，她要結婚了，我走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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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她結婚那年，我在後院的菜園裡偷偷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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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記得，我之後沒有再打電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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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忘不了，當我看著星空，覺得人類的渺小與自己的孤單，在萬籟俱寂的鄉村裡，手忙腳亂的翻找好久之前的語音，點擊，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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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你到家了嗎？今年特別冷呢，你記得多穿幾件喔，先這樣，有空⋯⋯再聊吧⋯⋯啊，對了，預防萬一，先祝你新年快樂！要一直都好好的喔⋯⋯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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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走三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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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播放語音，聽了一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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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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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渡過了好幾年的春節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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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得重申，這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有了智慧型手機，有了各式各樣的通訊 APP，更有了 AI 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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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老舊的手機早已壞了好久好久，新的手機能無線上網，裡頭有各種遊戲、看不完的長短片、琳琅滿目的社群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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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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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希望，那台手機不要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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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則語音，我還能，我還想，再多聽好幾遍。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GneaJD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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