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鄉之路 - 第四十一章：迷失

阿楓已經很多天沒有踏出房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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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收到阿敏的信開始，他的世界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樣，時間變得沒有意義，日夜交替也變得模糊。他的手機靜靜地躺在桌上，沒有新的訊息，沒有來電，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希望阿敏聯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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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做點什麼——但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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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敏真的懷孕了，那個孩子是他的。他應該飛去渥太華找她，應該陪在她身邊，應該承擔起屬於他的責任。可是，信裡的話像是一把無形的鎖，鎖住了他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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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這個可能的孩子成為我們彼此羈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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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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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知道，阿敏的性格就是這樣，她從來不想讓人為她犧牲什麼，也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她選擇離開，就是因為她覺得這段感情已經變成了一種牽絆，而不是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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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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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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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用力捏了捏眉心，想讓自己的思緒清晰一些，可腦袋裡還是亂成一團。他這幾天過得渾渾噩噩，咖啡店的工作已經請了假，房間裡的空氣混濁，桌上還放著幾個沒吃完的外賣盒，啤酒瓶橫七豎八地擺著，連陽光透進來都顯得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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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人，生活雖然簡單，但一向有條不紊。現在，他的世界卻像是被人狠狠撞碎了一角，連支撐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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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不行的，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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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真的能做點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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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你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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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焦急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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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從床上坐起來，愣了一下才聽出來，是莉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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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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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他不想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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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我知道你喺屋企！開門！」莉安娜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氣，「你已經消失咗成個星期，你係咪打算就咁焗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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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接著變得有些低沉：「係咪阿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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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心頭一震，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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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一聲嘆息，然後莉安娜放低了聲音：「我買咗啤酒，仲有外賣，你唔開門，我就喺門口坐到你願意見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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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起身去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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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莉安娜抱著一袋食物，手裡還提著兩瓶啤酒，一見到他，就皺起眉頭：「你睇下你自己，成個人邋邋遢遢，完全唔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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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沒說話，轉身回到客廳，把門留開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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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安娜一進屋，環顧四周，無奈地搖了搖頭，把食物放在桌上，然後走去開窗透氣：「你咁樣，係咪想俾人發現你死咗幾日之後先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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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坐回沙發上，捏了捏眉心：「我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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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事。」莉安娜語氣篤定，「我知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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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來，開了一瓶啤酒遞給阿楓，然後自己也打開一瓶，喝了一大口，才嘆了口氣：「你都唔使講，我估到阿敏寫信俾你，講咗啲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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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抬起眼，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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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安娜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其實我走之前，有見過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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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猛地一震，手裡的啤酒瓶差點滑落：「你見過阿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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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我走嗰日喺機場見到佢。」莉安娜低聲說道，「嗰時我見到佢樣子唔係太好，似乎好多嘢想講，但最後乜都冇講。我嗰陣已經有種感覺……佢唔只係單純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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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沉默了一會兒，喉嚨有些發乾：「咁你點解唔同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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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安娜苦笑：「你覺得我講咗，你會點？你會即刻去追佢？去攔住佢？佢係帶住決心走嘅，就算我當時攔住佢，佢都未必會改變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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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握緊拳頭，內心無比煎熬：「但係……佢可能懷孕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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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安娜靜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如果係，你打算點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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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楓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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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去找阿敏，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想見他呢？如果她已經決定獨自面對呢？如果他去找她，反而讓她更加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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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安娜看著他的表情，嘆了口氣：「阿楓，我知你係一個負責任嘅人，但係你有冇諗過，阿敏寫呢封信俾你，唔係要你即刻衝去搵佢，而係想你明白，佢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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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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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佢想你去，佢就會直接叫你去。」莉安娜語氣平靜，「但佢冇咁做，佢選擇寫信俾你，代表佢內心都未整理好，佢都仲未決定好點樣面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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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沉默，莉安娜的話像是一記悶錘，敲進了他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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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果阿敏真的想讓他去，她不會寫信，而是直接打電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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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我應該點做？」他的聲音低沉而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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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安娜望著他，眼神複雜：「阿敏需要時間，你都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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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唔可以咁樣沉下去，阿楓。」她語氣變得溫柔，「如果有朝一日阿敏真係需要你，你要確保自己係一個能夠真正幫到佢嘅人，而唔係一個連自己都搞唔掂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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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低著頭，久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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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莉安娜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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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理智歸理智，心裡的痛苦，卻無法被輕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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