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雨季，與你，與貓 Rain-Kissed Days - 第32章溫柔的救贖

　　夜色深沉，濕涼的空氣裹著城市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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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坐進父親的車，照舊地選了後座右側的位置——

　　那個她從小就習慣的角落，像某種早已烙印在身體裡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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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窗上映著她微微蒼白的倒影，街邊霓虹與路燈的光暈如水般流動，一盞盞向後退去，將她的思緒一點點拉遠、拉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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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內靜得出奇，彷彿所有話語都被這一路的雨聲沖淡了。

　　父女之間的沉默，竟意外地自然，像早已熟悉的無聲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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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他們都沒說話——

　　彷彿這種沉默，才是最適合他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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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車停在公寓門前，谷墨忽然開口，聲音有些輕飄，像是不經意掀開的舊信紙。

　　「對了，替我⋯⋯向那孩子道個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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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一怔，側過頭看向前座的男人。

　　語氣太過突兀，讓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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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常跟妳一起放學回家的男孩。」

　　谷墨的語氣略帶遲疑，像是努力回憶一個模糊的名字。

　　「我記得，好像叫⋯⋯顧亦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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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名字如一滴水落入平靜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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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微微瞪大了眼，低聲問道

　　「你⋯⋯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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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沒有立刻回答。

　　片刻後，他將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神停留在黑夜裡的某個看不見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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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多前，我為了能與妳見上一面，曾經⋯⋯主動找過他。」

　　他說得很輕，像是在訴說一件難以啟齒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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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的心在那一瞬間像被什麼重擊了一下，胸口悶得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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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可笑⋯⋯一個父親為了見女兒，居然去拜託一個高中生幫忙⋯⋯。」

　　他低聲笑了笑，像是在嘲諷自己。

　　「我⋯⋯讓他承擔了太多，那些他這個年紀根本不該面對的東西。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是個局外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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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怔怔地看著前方，腦中閃過許多片段——

　　那些分手前顧亦恆試圖靠近、猶豫且欲言又止的模樣，和那些無聲的守候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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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經所做的種種，難道⋯⋯都是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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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站出來責備我⋯⋯而我，也是在那時才終於醒悟過來。」

　　谷墨繼續說著，聲音低沉卻帶著真切。

　　「明明他只是一個高中生，卻比我更懂妳，更願意站在妳的立場，去守護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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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墨停頓了一下，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在那孩子面前，我這個做父親的⋯⋯都自愧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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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內的空氣像是被時間拉長，沉重卻也溫柔地包圍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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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他，或許我到現在還是那個死板又固執，只會躲在自己的理由裡、不懂如何靠近妳的父親吧⋯⋯。」

　　谷墨語氣漸輕，像是與夜色一起沉入某個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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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啊⋯⋯是個溫柔的孩子呢⋯⋯。」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彷彿在認可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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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吞咽一種無法命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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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她如同自言自語一般，低聲喃喃

　　「是啊⋯⋯。他，一直都是那個溫柔到極致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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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指微微收緊，語尾輕顫，像是壓抑著某種即將潰堤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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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墨從後照鏡偷看了她一眼，一瞬間，他似乎察覺了什麼，但最終仍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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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仍在下著細密的雨。

　　像是一場遲來的洗禮，為悶熱的心境降下些微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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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時，夜色已深。

　　客廳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淡淡月光斜灑進來，落在地板上，如銀白水紋般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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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脫下濕漉的外套，目光落在角落那個白色琴盒上。

　　過去那份執念與倔強，如今彷彿都沉澱成無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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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撫上琴盒，指尖一寸寸抹去那些被時光覆蓋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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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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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語間，她打開琴盒，取出那把熟悉的大提琴，抱在懷中。

　　指尖輕觸琴弦，拉出一聲低沉悠長的音色，像是自內心深處浮出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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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久違而熟悉的聲音——

　　溫柔、堅定，帶著某種釋懷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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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輕輕一笑，眉眼柔和，似乎終於卸下了心底那場漫長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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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她彷彿釋懷了所有。

　　那些未竟的情感，那些錯過的溫柔，以及那些被遺忘卻未曾消散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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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音餘韻未散，彷彿在空氣中織出一層溫柔的薄霧。

　　她靜靜坐著，雙手環抱著大提琴，額頭輕輕貼上冰涼的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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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那些她以為孤單承受的時刻——

　　其實早有人替她默默撐傘，替她負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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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曾將顧亦恆推開，也曾用沉默拒絕父親伸出的手。

　　但如今，她終於明白——

　　有些愛雖然來得遲了，卻並非虛假；有些情即使未曾說出口，卻早已刻進命運的縫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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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錯過的、不完整的、沒有來得及好好道別的過往——

　　如今，也終於可以，被溫柔地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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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聲逐漸轉細，彷彿也在為她收尾這段漫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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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知道——

　　從今夜起，她終於可以，繼續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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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早晨，細碎的陽光穿透雲層，從教室窗邊斜灑而入，灑在微微泛黃的課桌上。

　　某個下課時段，剛打完鐘，空氣裡還瀰漫著粉筆末與書頁翻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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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妳已經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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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沁依與蘇柃幾乎是同時喊了出來，聲音在寧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她們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將視線轉向谷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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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沒事吧？需、需要我們幫忙什麼嗎？」

　　張沁依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雙手緊握成拳，好像下一秒就準備衝去買衛生紙或是甜食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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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對啊，要不要一起去便利商店？我請妳吃巧克力，超甜那種。」

　　蘇柃也跟著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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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的反應讓谷微愣了下，接著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笑聲既輕又真實，像是很久沒從她嘴裡流淌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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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笑得出神的她，張沁依和蘇柃又再一次互相瞄了一眼，眼底多了些莫名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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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妳們啊，反應也太浮誇了吧？」

　　谷微擺了擺手，笑著說

　　「我已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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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她這麼說，兩人這才像是終於放下心來，齊齊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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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沁依走到谷微座位前的空椅坐下，雙臂輕輕搭在桌面，像是在確認她真的沒事似的，語氣還帶點餘悸未消。

　　「沒事就好⋯⋯一大早的，我心臟差點跳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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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蘇柃則扶著課桌，微微歪頭，語氣小心卻壓不住好奇心。

　　「可是⋯⋯你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怎麼突然就分手了？」

　　張沁依也跟著點頭。

　　「對啊，我還以為你們會一路牽手到大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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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聞言，神情微頓。

　　她垂下眼，像是在翻找某段記憶，又像是在挑選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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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說來話長啦。」

　　她語氣平靜，卻藏著微不可察的苦澀。

　　「我們都太堅持自己的想法，也都不願意坦率說出心裡的話。到最後，變成彼此都靠得太近，卻又走得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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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那笑像是沙粒在陽光下的反光，漂亮，卻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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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來說，我們⋯⋯算是徹底錯過了吧。」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空氣彷彿也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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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沁依沒有馬上接話，只是輕輕低下頭，像是在思索怎麼開口。

　　而蘇柃則靠著牆，沉默地看著她，眉宇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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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張沁依突然挺起背，語氣故作輕鬆。

　　「嘛，無所謂啦！反正世界上男人多的是，再找就有了嘛！」

　　像是在緩和氣氛般，她故意提高了音量。

　　「我們谷微這麼漂亮，還怕沒人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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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柃翻了個白眼，立刻吐槽道

　　「哈？什麼時候谷微變成妳的專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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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拌嘴聲再度響起，就像以往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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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微看著眼前這兩個笑鬧著的朋友，嘴角不自覺地彎起。

　　那笑容不再是過往強撐的弧度，也不是壓抑悲傷的假面，而是真正從心底湧上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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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身，懶洋洋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肩上的重量像是隨著這個動作一點一滴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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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有點餓了，想去買點東西。妳們要不要一起？」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邀約，而這句話，像是一扇窗，被她悄悄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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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沁依與蘇柃先是一愣，隨即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地笑著回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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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陽光亮了幾分，透過玻璃折射在教室的牆面上，斑駁閃爍。

　　風輕輕翻過課桌上的筆記本，一頁、一頁，像是誰的人生，正在悄悄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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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靜靜地站在這樣的光與風裡，回望那一路走來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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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往破碎不堪的家庭、顧亦恆的無聲別離、慕遙的溫柔鼓勵，還有父母遲來卻真摯的坦白。

　　那些痛苦與迷惘，那些擦肩與錯過，全都堆砌成如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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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哪怕只少了一個轉彎，這一刻的她，就會是完全不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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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能真切地走到這裡。

　　在曖昧不明的陽光之下，那個曾經封閉自我情感的女孩，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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