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雨季，與你，與貓 Rain-Kissed Days - 第27章光落之處

　　隔天一早，范薰語抱著厚厚一疊資料走進教室，肩膀似乎還未從昨夜的疲憊中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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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裡緊抓著一份尚未定稿的主視覺設計，另一手拿著手機，螢幕上顯示著畢聯會開會時間的群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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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亦恆坐在靠窗的位置，餘光瞥見她走進來的模樣——

　　動作雖不算狼狽，卻明顯透著一股硬撐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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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想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卻在瞥見她眼下兩道明顯的黑眼圈時，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將手上的筆放下，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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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晚都沒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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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薰語一愣，手下翻資料的動作頓了一下，才抬起頭來。

　　她眨了眨眼，似乎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自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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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啦，只是太專注，一不小心就熬到四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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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得雲淡風輕，語氣還帶著點笑意，像是不想讓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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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顧亦恆盯著她的眼神卻沒那麼輕鬆。

　　他低聲嘆了口氣，從書包裡翻出一瓶瓶裝水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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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逞強，黑眼圈都快可以當眼線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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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薰語接過水，臉頰有些泛紅，眼神飄了飄。

　　對於顧亦恆這樣不經意間的溫柔，她似乎總是沒辦法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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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瞬，空氣中懸著那點說不出口的曖昧與尷尬，像初夏午後快要下雨的壓抑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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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她準備轉身回到座位時，顧亦恆忽然開口了。

　　「不過——昨天的你，真的挺帥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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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薰語怔住，原本垂下的視線抬起，眼裡閃過一絲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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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說太多，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不像以往嬉鬧的調侃，也不帶刻意的溫柔，只是單純地，發自內心的——帶著點重新認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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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真的，薰語。那樣的妳⋯⋯連我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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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了咬下唇，原本想說什麼，卻又止住。

　　最終只是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走向自己的位子。

　　可她的指尖，卻緊緊捏著那份還沒裝訂完成的主視覺設計圖，心跳像是被他那句話打亂了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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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陽光穿過白雲，斜斜地灑進來，正好落在她的肩上——

　　那抹光亮得像是，某種遲來的認可，也像是一段關係，悄悄開始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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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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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陽光透過教室斜斜灑落，桌椅間浮著塵埃，卻掩不住空氣中些微緊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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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聯會的成員陸續就座，水壺敲碰桌面的聲響與翻閱資料的窸窣交錯。

　　黑板旁，范薰語站在講台前，手中捧著那份歷經一夜趕工的主視覺設計圖，掌心滲出一層微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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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針對整體風格調整後的初稿設計，因應活動流程與主題，希望可以傳達『倒數的青春，也要閃閃發光』的這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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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一開始略微顫抖，但隨著簡報推進、逐頁解說，她逐漸穩住了節奏，也逐漸進入狀態。

　　她講解得認真，甚至比預想中更有條理與說服力，彷彿熬夜的疲憊早已被某種堅定與投入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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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頁投影片亮起，范薰語的聲音也停下了。

　　此時，教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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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視線掃過台下的成員們，有的低頭思索，有的互望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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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她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是不是⋯⋯做得還不夠好？是不是還是太勉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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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尖緊了緊，幾乎聽見自己腦海裡一連串自我懷疑的聲音在吵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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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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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棒了吧這個配色！」

　　「我們總算不會被排程追著跑啦——」

　　「薰語妳太猛了吧，昨天才接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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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從哪個角落開始，掌聲忽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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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被一根火柴點燃的紙堆，一下子便在教室裡蔓延開來，熱烈而真誠。

　　幾個成員站起來，甚至走到前面來查看她展示的視覺圖，嘴裡還不斷讚美她的排版、用色、字體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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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薰語怔在原地。

　　她望著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個個露出驚喜與肯定的神情，卻忽然覺得像是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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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的是⋯⋯大家對我的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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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記得過去的自己，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任誰都不太留意的存在。

　　可是現在，這些掌聲、笑聲、肯定的眼神，全都朝著她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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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差點無措地想後退一步，卻在這時——

　　一隻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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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亦恆站在她身旁，低著頭對她微笑，語氣輕柔卻真摯得像一顆暖陽直照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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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了。」

　　簡單一句話，卻像是給了她最後一道安全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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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再抬起頭來時，眼裡早已浮起薄霧。

　　那些忍耐了一整夜的疲憊與壓力，那些不敢奢望的期待與遲來的自信，全在這一刻悄然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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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薰語垂下頭，悄悄用指尖抹了抹眼角，還是沒能完全止住眼淚。

　　但這一次，她沒有覺得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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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落下的淚水，是屬於她的喜悅，是屬於她努力過後、終於得到肯定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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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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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學鐘聲響起，教室裡的人潮漸漸散去，只剩下兩人的身影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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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薰語與顧亦恆並肩坐著，將會議用過的資料一頁頁收拾進夾冊。

　　紙張翻動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連呼吸聲都像被放大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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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經意間，她的指尖碰上了他的指節——

　　下一秒，她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手指，低著頭，連耳根都染上了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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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亦恆將最後一份資料放進袋子裡，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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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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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氣聽起來平淡自然，卻刻意避開她的視線，就像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那早已表露心思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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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早上已經說過一次了，不過⋯⋯ 我果然還是覺得，妳真的很帥氣。」

　　他笑了笑，語氣依舊柔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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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妳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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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薰語愣了愣，低聲問道——

　　「⋯⋯這樣，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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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亦恆垂下視線，看著她那微微低落的神情，嘴角不由自主揚起一抹笑。

　　「怎麼會？我反而覺得挺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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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答覆啊！」

　　她有些羞惱地反駁，語氣卻帶著說不清的撒嬌。

　　「你該不會是在嘲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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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沒有呢。」

　　顧亦恆彎下腰拿起桌上的資料夾，動作輕巧利落，隨即轉身朝教室門口走去。

　　「只是⋯⋯看著妳現在的樣子，我才突然意識到——從前那個一起長大的朋友，已經變成一個讓人有些陌生的，帥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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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扶在門把上的那瞬間，他背對著她低聲補了一句。

　　「總覺得⋯⋯有些羨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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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顧亦恆怔了怔。

　　這句不經意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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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慕什麼？羨慕她努力後得到的掌聲？還是⋯⋯羨慕她，正一步一步，從他熟悉的世界裡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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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總之——」

　　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他慌忙轉移話題，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自然的慌亂。

　　「接下來才是正式開始忙碌的時候，我們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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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他推開門離開，只留下一道細細的縫隙，讓夕陽餘暉緩緩灑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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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裡，只剩下范薰語一個人站在原地，怔怔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餘暉映在她腳邊，金色的光微微晃動，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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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說什麼羨慕⋯⋯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語氣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掩飾什麼似的，連她自己都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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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某個角落，卻悄悄地泛起了微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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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

　　原本以為早已風平浪靜的那份心意，又在那句「帥氣的人」裡，輕輕掀起了細微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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