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歡喜 - 十六、自知與否

溫予令坐在書案前埋頭書寫，剛才家裡過來的關子騫坐在他旁邊為他磨著墨，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溫予令，寧靜的氛圍讓關子騫心中盼望能一直這般下去，不要再出現第三人就好了。

字寫到一半，溫予令的筆鋒忽然一頓，墨水暈開了字跡，定睛一看，原是筆毫開岔了。他抬手將筆在硯台邊理順，卻有一隻手遞給他一支全新的毛筆。

「用這個吧。」關子騫道。

「新買的？」溫予令問。

「嗯，看你幾支筆都用了許久了，就先買起來備著了，今天剛好帶過來……」關子騫抓了抓後髮，靦腆的道。

見此，溫予令不禁微笑，「謝謝你，子騫，你真細心。」

看著關子騫染上欣喜的神色，溫予令莞爾接過新的毛筆，沾取墨汁，提筆揮毫寫下了方才未完的語句。

知人既以為難，自知誠亦不易。

關子騫的目光隨之落在他剛書寫的語句上，隨口說道：「我雖看得懂這些是什麼字，湊在一起就不懂意思了。」

溫予令微微一笑，「這是在說，了解他人是困難的事，了解自己也一樣困難。看透別人已經很難了，要真正看清自己卻更不容易。」

「會嗎？我覺得了解自己很容易啊。想要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懂自己了。」關子騫問道。

「因為子騫是心思赤誠之人，自然明白自己所想，這樣很好。」

「那為什麼書上卻說自知更難？」關子騫並未察覺溫予令語氣中的遲緩，只是順著接話道。

此話卻是讓溫予令一愣，眼眸緩緩垂下，道：「或許是……因為有的人以為自己懂自己，卻其實從未真正直視過自己的內心吧。」

他低著頭，視線在墨字上游移，「可是有的人卻很不懂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抬起頭，看見關子騫的面容，霎時想起俞放舟的模樣，溫予令頓了頓，語氣也變得艱難。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Q1T21ynk

「或許他也根本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所以……」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11sqAh5Ul

說到此處，溫予令握筆的手越來越緊，筆鋒微顫，墨水在紙上暈染開來。

關子騫這才注意到他的異樣，語氣放輕，「予令？」

溫予令被喚回神，看著暈染開的墨漬，深深吸了一口氣，方才低聲道：「沒事。我說得……可能有點太多了。」

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害怕了——害怕一旦再說下去，他就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佯裝看不見了。

但是此刻，這句話卻有如打在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無法平息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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