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妖夢 - 逐漸接近的我們01

天氣開始變得陰涼，金戈國也迎來季節變化的時候了。

除了尚未完全恢復、症狀較重的人以外，妖精獵人們紛紛整頓行李，要去執行下一趟任務。艾利歐克作為被留下來的一群人之一，正站在遠處觀望在馬車上收拾物資的獵人們。目前這一批離開的獵人，第一個要完成的任務就是送村民們回海利許。

「早安。」

艾利歐克側過頭去，看見穿著便服的奧莉薇。

「難得見你一個人，是……」她頓了一下，「和懷德鬧不愉快了？」

艾利歐克撇開視線，「要這麼說也行。」

「抱歉，我已經盡力在克制不要聽你的心聲了，但是……」奧莉薇聳了聳肩。

艾利歐克抿了下唇，轉移話題：「你也是護送村民的一員？」

「嗯，我當時是醫療師隊長，村民對我的敵意比較沒那麼深。」奧莉薇看了艾利歐克一眼，解釋道：「我們忙於接生的時候，懷德為了避免染病的村民暴走，叫人把病人綑在病床上。害得這幾天村民怕我們怕得要命。」

「哦……有這種事啊。」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亞錫做出的魯莽事比想像的多很多——艾利歐克略為苦澀地想道。他不知道的事恐怕不只這些。

「對了，我們當時接生的那個小孩啊。」奧莉薇說，「我們已經幫他找到養父母了，所以再請你轉告拉比，讓她不用擔心。」

「好。」

奧莉薇安靜地望著他好一陣，看得艾利歐克很不自在，問：「還有什麼事嗎？」

「……因為我的能力，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多管一下閒事。」她徐徐開口，「你有什麼不愉快，早點說開會比較好。雖然我可以讀心，但如果我沒有把自己心裡想的說出口，和別人的交流就是無效的。你可以參考一下。」

說完，她向艾利歐克揮揮手，往同伴所在的馬車走去。

艾利歐克目送她離開，在心裡嘆了口氣。

但要是對方不想聽呢？

馬車陸續啟程，木輪輾在石子路上發出細微聲響。艾利歐克看著它們漸漸遠去，偏頭咳了幾聲，眼角餘光掃到一抹白色衣角。

他立刻直起身子，面向來人。

耶露比失笑道：「為什麼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艾利歐克面不改色，「早安，耶露比小姐。」

「嗯，早安。」耶露比戲謔一笑，「天氣開始轉涼了，怎麼一大早就在這裡吹風？都咳嗽了。」

「……只是喉嚨癢而已。」

「是嗎？沒事的話就太好了。」耶露比又問：「魔力恢復得還可以嗎？」

「嗯。」

「那就好。」她又打量他一陣，「你體內的魔力量比一般人大很多，這是巫族的天賦吧？」

艾利歐克一頓，看向她的眼神有點意外，「……是的。」

「不用這麼驚訝，你朋友有提過這件事，我才知道你有巫族血統的。」

艾利歐克沉默。

耶露比說：「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所容納的魔力量其實完全超出你身體所能負荷的，但你看起來適應得很好，你有特別做些體力訓練之類的嗎？」

「體力訓練？我……」艾利歐克話剛說出口，腦中閃過那份被他施予法則的報告書，「……以前是有做過密集的訓練。」

雖然被逼得很慘就是了。

耶露比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哦？」

「分析師在正式加入組織以前，有兩年的實習訓練。」艾利歐克微微仰起頭，望著遠方的天空，「在那段時間裡，我的導師是個很嚴格的人，逼我和同期做了很多體能訓練，你指的是這個？」

「我想是的。」耶露比說，「但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體力和魔力負荷的關聯，你的導師是個厲害人物。」

「……確實。她是近三十年來最年輕的『紅』級魔法師。」

「能請教她的名字嗎？」

艾利歐克垂下視線，開口。

「——米緹．克羅那？」伊芙聽完耶露比的轉述，訝異地揚起眉。「我知道她有帶過分析師實習訓練，但沒想到琵洛埃曾被她指導過。」

耶露比的辦公室大門緊閉，伊芙坐在用來會見客人的沙發上，單手抵著下頷思考著事情。耶露比端著茶和點心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下，好奇地問：「她是很有名的人？」

「組織裡都叫她『最像獵人的分析師』。」伊芙望了一眼桌上成色怪異的小餅乾，眉間一抽，「……這是你做的？」

「對呀，昨天下午烤的。」耶露比露出笑容，「吃一點嗎？」

「我不餓。」伊芙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不再去看那盤一看就沒熟的餅乾，自顧自拉回了話題：「說起這個米緹．克羅那，最廣為人知的就是她的嚴厲。不但如此，她對自己的學生一點都不偏袒，處理紛爭的時候也總是該罰就罰，從不手軟的。總部裡不只年輕小輩，資歷比她年長的人都不見得不聽她的指令。」

「原來是這樣？那她訓練過琵洛埃的體能，你怎麼看？」

「畢竟人家是紅法師，會注意體能和魔力的關聯也是意料之內。」伊芙想了想，神情複雜，「也真虧被魔鬼訓練之後，他的身體還是這麼弱。」

她和艾利歐克只見過一次面，並沒有很熟。

但那一次見面，伊芙看著他從昏迷狀態中醒來，就勉強自己坐起身，望向隔壁床上本該在等待他的亞錫，眼神茫然，臉色還是蒼白的。

許久沒說話的喉嚨乾啞，艾利歐克說出的話音支離破碎：「亞錫他怎麼了？」

聽完伊芙一番解釋，他才垂下眼皮，問起了「這是哪裡」。

若要問的話，伊芙會說，艾利歐克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在伊芙基於禮節向他自我介紹完之後，他沒有客套地和伊芙聊幾句，而是問她能不能幫忙從行李裡找本書給他消磨時間。

在看書的時候，眼神卻總往亞錫那裡飄。

雖然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卻會對某些特定的人格外在乎。

或許這算一種自私，但伊芙很欣賞。

所以她也不希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會是艾利歐克。

耶露比沉默了一陣，輕聲問：「米緹．克羅那會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伊芙搖頭。「就我對她的了解，不可能。」

「那就好。」

是啊，那就好。

伊芙在心中暗暗鬆口氣。

那個計劃毀滅一切的人，絕不能和艾利歐克．琵洛埃有半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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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歐克偏頭咳了一聲，坐在餐桌對面的拉比和托克便抬起頭，投來擔憂的眼神。

「我沒事。」他低聲說道。

托克憂慮道：「怎麼會沒事，你都咳好幾次了，真的沒有感冒嗎？」

艾利歐克搖搖頭，湯匙在碗裡攪動著，沒有開口。

拉比問道：「艾利歐克先生，你咳嗽多久了？」

「今天早上才開始的。」

「隊長知道嗎？」

艾利歐克沉默了一下，抿唇道：「你們不要告訴他。」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為什麼啊？」

拉比皺起眉，「先生，這又不是什麼壞事，隊長也算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告訴他會比較好吧。而且，你的意思是隊長不知道你在咳嗽嗎？」

唔……這孩子倒很會抓重點。

艾利歐克迴避他們的視線，在修道院餐廳裡掃視一圈，果然沒看見亞錫的身影。他的心情不免低落下來。

不願意和他多說話，也不願意和他同處在一個空間裡了嗎。

艾利歐克想起在亞錫開始躲他之前兩人的對話，心臟像被無形的拳頭捏緊一樣難受。

亞錫該不會是在懷疑，艾利歐克是總部用來監視他的眼線吧。

這樣他半開玩笑說出的那些話就解釋得通了，「眼線」一說並非他一時興起，而是早就有這種感覺。艾利歐克的報告書也印證了這個假設，因此他更覺得難受。

不能說他冤枉自己，畢竟自己確實讓這份報告書上附的魔法運作了好一段時間。但是他在此之前並不知情啊，亞錫又不能……

……這樣說起來，亞錫也不知道艾利歐克的不知情啊。

他頓時感到一陣窒息，不願再想下去。

眼看他肉眼可見地難過起來，托克拉比二人便不再深究，只困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頓午餐吃得沉悶，艾利歐克沒什麼胃口，早早離席。他後腳剛離開餐廳大門，托克和拉比便馬上湊在一起悄聲議論。

拉比說：「隊長也真是的，艾利歐克先生昏迷那段時間明明消沉成那個樣子，怎麼人醒來了就變得不認識一樣？」

托克憂慮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都被搞迷糊了。」

「吵架？他們剛認識那時候，那個氣氛不是很緊張嗎？」

「但是之後好很多了啊！現在為什麼又……」

「——在說悄悄話？」

兩人同時一驚，回頭看見站在他們身後、好奇偏著頭的賽拉諾。

怎麼小聲說個話也老是被抓到啊？！

賽拉諾看了神色驚慌的兩人一眼，抬頭望向餐廳，突然對兩人說：「在人多的地方最好不要說重要的事喔。」

托克露出困惑的表情，拉比則眼神一變，站起身拉起了托克。

「你……你幹嘛？」

「去外面！」她刻意提高嗓門，「吃不下了，去外面透透氣！走吧！」

拉比拖著托克離開，賽拉諾跟在後面，又往餐廳裡看了一眼，對上另一雙微慍的眼睛。

呵。

他收回視線，將偷聽的人拋在腦後，找到了在走廊上探頭探腦的托克和拉比。

「再走幾步呀，站這能吸到什麼新鮮空氣？」賽拉諾又將兩人趕遠了一些，直到三人拐進走廊盡頭的轉角，他才終於長吁了一口氣。「……你們是不知道Ｘ分部裡什麼人都有嗎？」

拉比懊惱道：「突然就忘了還有珍小姐這種人在……對不起。」

「珍小姐？」托克說，「是那個，呃，特別不喜歡隊長的……？」

「也是我們分部裡耳力最好的。」賽拉諾輕哼了一聲，「就算在這裡也小聲點，凡事都小心些，小鬼頭。」

想了想，他忍不住補了一句：「怎麼跟亞錫一點都不像，這麼沒心眼。」

「……」拉比閉了閉眼，無奈開口：「那就謝謝你了，賽拉諾先生。」

「沒什麼。比起這個，」賽拉諾的淺蔥色雙眸一亮，「你們剛才在聊什麼八卦，說來聽聽？」

……

你這正經不過三秒的樣子，倒是和亞錫很像喔。

兩個沒心眼的小鬼互看一眼，將亞錫和艾利歐克最近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這件事告訴了賽拉諾。

他聽完以後，微微挑起眉，「還有這種事？」

「而且，艾利歐克先生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賽拉諾目光微微一動，低頭思索，「確實看上去沒什麼精神。不過，再怎麼樣亞錫都不可能連室友開始咳嗽都不知道，也不會一點事都沒做……」

托克意外道：「什麼，真的嗎？」

「我們還在唸書的時候，曾經有個和我們同宿舍的室友感冒了，半夜咳個不停。亞錫睡覺很怕吵的，他被煩得受不了，知道他去做了什麼嗎？」賽拉諾拉扯嘴角，露出很沒有靈魂的笑，「他半夜跑出宿舍，在學校附近的森林裡宰了一頭魔獸，據說生吃魔獸的肝還是肺可以治咳嗽，所以他就滿身是血的——」

「等一下。」拉比舉起手打斷他，「我沒有很想聽。」

「那好吧。」賽拉諾聳聳肩，「雖然我是覺得他不會這樣對艾利歐克，實在有點殘暴了。可是他們會疏遠成這個樣子，從以前的態度根本看不出來……我應該沒有理解錯吧？」

兩個小孩不知道他理解的是什麼東西，只整齊地搖搖頭。

賽拉諾長嘆一口氣，自知自己在好友的感情中大概幫不上多大的忙，轉頭望向修道院修剪整齊的庭院。

「說起來，亞錫今天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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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開始颳起了風，亞錫卻只穿著單薄的襯衫和長褲，在教會大門前沉默佇立。

一道輕盈腳步聲響起，他掀起眼皮，與鐵柵門外一雙湛藍如蒼穹的圓亮眼睛四目相對。

「哎，這不是懷德隊長嘛。」莉比意外地眨眨眼。「你在這裡做什麼？」

亞錫站直了身體，「我是來等你的。」

「等我？」莉比推開大門走進教會，朝亞錫一笑，「我有那麼幸運，可以讓一個大帥哥站這裡吹風等我？」

亞錫挑了挑眉，「……我該收下這個誇獎嗎？」

「不想要可以不用勉強啦。」她兩手一拍，笑咪咪地說：「所以，是什麼事重要到讓你站在大門前，確保能第一時間堵到我？說來聽聽吧！」

亞錫沉默了一下，隨後鄭重地開了口。

「——我想拜託你訓練我的劍術。如果是擔任聖騎士團首席騎士的你，我應該能學得更好。」

莉比聽了，抬手抵著下巴不說話。亞錫靜靜地望著她，並不著急要她立刻下決定。

「……嗯，不過，」她揚起視線看向亞錫，「為什麼不去找伊芙？你是她的學生才對吧。」

亞錫聳了聳肩，「如果去求她的話，她肯定不同意。」

伊芙是個嚴厲的老頑固，之前就被告誡要好好休養了，若是向她提出特訓的請求，恐怕又會被唸個沒完沒了。

還不如趁她不注意，先擅自決定。

莉比似乎明白了，搖了搖頭，「鬼主意真多。」

「那你同意嗎？」

「我沒有不同意的理由啊。」莉比笑道，「只是好奇為什麼你這麼突然想磨練劍術了，就我所知，妖精獵人不太重視劍術的樣子？」

亞錫說：「多學點技能總是好的，不重視不代表不會用。」

莉比點頭表示理解，卻不說話地打量著亞錫的表情。他皺起眉微微偏頭躲避視線：「……你還想問什麼？」

「這哪是求人的態度！」少女伸出手指著他，不過並沒有生氣，「你心情不好嗎？」

亞錫一愣，「什麼？」

「你的眼神……」她思索了一下，斟酌措辭，「像烏雲密布的天空一樣。」

亞錫聞言，垂下眼皮看向別處。「有嗎？」

「有哇。該不會，在生氣？」

「……」

亞錫的默認讓莉比不禁笑出聲，接著收起笑容略為無奈道：「確實，要是有人告訴我耶露比或是伊芙背後的勢力對我不利，我也會覺得很無助。不過伊芙是好意提醒你呀，總不能讓你傻傻落入對方圈套吧？」

亞錫咂了咂嘴，「可是她也讓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艾利歐克，如果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還寧願不知情。」

這幾天光是說話都會下意識地再三斟酌，不斷提防不知隱藏在何處的監視視線，難免心力交瘁。

他討厭被懷疑束縛住的自己，但若不懷疑，他面對的就是不知不覺中被人掌握一舉一動的風險，而他最痛恨的就是被限制。

現實令他別無選擇。

「那麼，你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異狀嗎？」

莉比的提問把亞錫的思緒拉回，他抬起目光，眼神有點迷茫，「什麼？」

對方偏著頭，帶著純粹的疑問表情，「照你說的，你是懷疑你朋友就是那個眼線，而且一直在監視著你吧。那你有發現他是眼線的證據嗎？」

亞錫愣住，「……這要怎麼……既然是眼線，那怎麼會被我發現……」

「嗯，比如說，很積極地找你問話、試圖從你嘴裡套出一些情報之類的？」

沒有。

自從那天過後，艾利歐克從來沒有主動問過亞錫他從白天使辦公室聽到的事情；不如說，艾利歐克本來就不是會主動開啟話題的人，對於亞錫離開房間的行蹤也毫不關心的樣子。他只是在亞錫終於回到房間時會看著他好一陣子，最後什麼都沒說，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

和一般認知中的監視眼線，根本不一樣。

「但是、但你們不是叫我注意……」

「所以你沒有證據，對吧？」

「可是，我——老師她——」

莉比望著陷入混亂的亞錫，輕嘆了一口氣。「你從頭到尾都誤會了。我們說要好好注意你的朋友沒錯，但那是因為他背後的人——他可能並不知情，卻被人給利用了。」

『人或許是清白的，但難保他不會被其他人盯著。』

伊芙當時是這麼說的。

回到房間的路上，亞錫心不在焉地反覆回想這幾天心情明顯不大好的艾利歐克的舉動。

他沒有理由懷疑他，但礙於背後可能的人，他也沒辦法完全信任他。這個想法一冒出，就令亞錫感到莫名地煩躁。

自己的意識、心思都一再被否定，他卻連反抗都無從反抗起。在與艾利歐克相關的事上，似乎經常發生類似的情況。

不過這股莫名煩躁感又是因何而生——

「……艾利歐克？」

亞錫打開房門，卻見室內一片昏暗。他將門敞開，黯淡的光線籠罩在床上蜷縮的人影上，從被窩中洩漏一絲細弱的呼吸聲。

亞錫快步走近，對上艾利歐克目光模糊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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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線】———

這章爆字了！！！希望你們看得開心～

私心喜歡兩個小孩和賽拉諾談話那邊，自認為非常可愛又無俚頭

然後下一章是錫艾解開心結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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