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妖夢 - 精靈之墓11

「退後！」

亞錫厲聲喝道，將艾利歐克推回台階上，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朝兩人迎面撲來！

他下意識伸手朝向火球，才發覺自己沒戴著輔助手套。

該死，他沒想到在「精靈之墓」也會遇到這種情況……！

火球驟然逼近，灼人熱度令亞錫瞳孔頓縮；一道冷風掃過，亞錫還沒從自己就要被燒成灰燼的驚駭中回過神來，只見一面半透明的盾擋在身前，驚險萬分地擋下了火球。

「笨蛋嗎你，」他身後的人語氣很冷，「不會魔法還想擋在前面？」

亞錫吐出了憋著的一口氣，「不然我要把你當成肉盾嗎？」

艾利歐克張口正想回嗆，眼角餘光卻發現兩旁有冰光飛竄而來；亞錫手探向綁在腿邊的匕首，卻聽見艾利歐克說：「亞錫，讓開。」

他感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從臉邊高速掠過，立刻側身避開，而艾利歐克翻手甩出一道魔力強行擋下冰光，又扔出一團光球點亮四周。

這是一間石室，天花板很高，周圍牆上設置了書架，堆滿了厚重的書籍；但最顯眼的不是這些書，而是地面正中央的複雜圖樣。

艾利歐克瞄了一眼，立刻解讀出這些圖樣的作用：「防衛法陣。」

亞錫皺起眉。

防衛法陣？是要保護什麼？這些書嗎？

他的猜想還沒成型，地上的法陣突然開始閃爍起來；但還沒等它發動魔力，艾利歐克立刻抬手一拋，那盞用來照明的油燈在半空中炸開一團炫目的火光，順著拋物線砸向地面的法陣，掀起一陣狂風和灰塵之後，法陣原本所在的地方立刻被轟出一個坑。

「……」亞錫瞇起眼睛。「好樣的。」

艾利歐克走下樓梯，整理了下袖口，低下頭檢查地面，微微蹙了蹙眉。

「怎麼了嗎？」亞錫注意到他的異樣，開口問道。

「魔法施展得太順利了。」他往四周隨意一指，「還記得這裡是哪裡嗎？」

亞錫停頓了幾秒，「地下室。」

艾利歐克瞪了他一眼：「認真點。」

「你怎麼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啊……是『精靈之墓』，對吧？」

亞錫嘴角終究還是揚起了些許，艾利歐克哼了一聲，蹲下來看著地上被他砸爛的法陣紋路。「按理而言，這樣魔力稀缺的地方是沒辦法設置這種法陣的。而且，剛才在施法的時候，魔力流動得很順暢……」

亞錫接著道：「非常不尋常，事有蹊蹺，是嗎？」

「嗯。」

本來只是在沙勒斯家發現一個密室，所以才抱著探險的心理拉著艾利歐克來看看的，誰知道竟然碰上這種可疑的事情。

沙勒斯這人，該不會比他們所想的還要不單純？

亞錫在原地抬眸望了一圈，突然說：「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需要用防護法陣擋在這些書前面？」

艾利歐克抬起頭，兩人對上目光，瞬間思緒連通。

「這些書……」

亞錫來到書架前，快速掃過書脊上的書名，艾利歐克也從地上起身，走到他身邊開始瀏覽起這些藏書。

光團浮動，兩人的影子隨著光輕晃搖曳，他們沉默了片刻，亞錫忍不住悄悄偏過視線，凝視起艾利歐克的側臉。

安靜、純真，眼眸因掃視書本而輕輕晃動，在模糊的光影中向兩顆明亮的星星。他的耳墜竟不如眼睛那樣灼眼。

艾利歐克突然轉過臉來，驀地與亞錫四目相對。

「……」

亞錫撇開視線，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

「亞錫，」艾利歐克卻說，「你拿得到那本書嗎？」

亞錫又將目光轉回，「哪本？」

「最上面那層，『巫族史』。」

亞錫朝上看去，果然在最上層的書架上，有本被灰塵蒙住、只能勉強辨識出書脊上書名的厚重古書。

「……這麼高我也搆不到。你也可以用魔法拿啊？」

「魔法師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能用魔法取下別人的書。」艾利歐克看了他一眼。「你肯定不知道。」

亞錫嘀咕：「那不是廢話嘛。」

艾利歐克只是緊盯著那本書，不發一語。亞錫不曉得他為什麼要拿那本書，但如果他真的那麼想要……

艾利歐克突然感到腰間一緊，下一秒他被人從後面抱了起來，視線直接與最上層書架齊平。

「……」他頓時惱羞成怒，「亞錫！！！」

亞錫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快拿啊，你不是要那本書嗎？」

「你——」

「別囉嗦了，是你說要拿的。」

艾利歐克憋著怒氣，伸手去拿書。亞錫在後頭，雙臂緊箍著他的腰，看著他在自己眼前伸展的背脊，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一動。

這腰也太細了。

在他思緒跑偏的時候，艾利歐克手猛一使力，古書夾帶著漫天灰塵被抽出，灰塵猝不及防撒了兩人滿身。

「咳、咳、咳咳咳……！」

艾利歐克被嗆得不輕，畢竟迎面承受了大部分的落灰。亞錫連忙將他放下，一抬頭發現他原本銀白潔淨的頭髮竟然被染成深一塊淺一塊的灰色，偏頭沒有憋住，「噗」地笑出了聲。

艾利歐克：「……」

他拿起手中的厚書，毫不留情地往亞錫身上重重打了一下，「你再笑。」

「抱歉，實在忍不住。」亞錫嘴角的笑意依然沒退去，「頭髮都變色了，這灰塵可真多，沒事吧？」

艾利歐克不耐地拍開亞錫伸過來的手，將書塞到對方手中：「拿著，不要碰我。」

亞錫依言收回了手，打量了下手中的厚書。封皮斑駁褪色，書名「巫族史」字樣模糊不清，從外面看來，內頁紙質應該更加脆弱，不知道還能不能閱讀。

他翻弄著書頁，一旁艾利歐克拍著身上的灰，含糊開口：「你打開看看。」

「嗯？」亞錫抬起頭，「看什麼？」

艾利歐克瞪了他一眼，「書啊，不然呢？」

亞錫只好依他所說翻開書頁，低下頭快速掃了幾眼，「我當然知道是書，但不知道你要我看的是哪個部分啊……」

艾利歐克悶哼一聲：「你記得我們的賭注嗎？」

亞錫這才會過意，抬起眼皮望向艾利歐克，半晌後輕聲「嗯」了一聲。

「那本書裡就有答案。」

亞錫皺眉，「為什麼不用說的？」

比起看書裡死板的內容，他更想要聽他親口說出來的事實。

艾利歐克沒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承認道：「我不想說。」

他轉過身子，往其他牆邊的書架走去。亞錫愣了一下，復又低下頭翻到索引頁，瞇起眼睛努力在昏暗光線中辨識字樣。

「不好意思，太暗了實在看不太清楚。」

他話音剛落，身旁立刻多了兩個小光團。亞錫忍不住笑了笑，低下頭仔細閱讀細密的文字。

只是沒過多久，亞錫的表情就變得嚴肅冷峻。

艾利歐克在一旁用眼角餘光觀察著，視線落在對方緊鎖的眉心上，突然後悔將書交給他。

在理解文字的當下，心裡也會產生既定印象。與由他人描述、帶有主觀想法的觀點不同，因為是自己確切感覺到的想法，所以這個印象會更加深刻。

——那本巫族史，是最偏激的版本，也是像海利許這樣的偏遠地區長年相信的版本。

書裡對巫族過去的文化鮮有提及，反而注重在妖精聖戰時期，與普通人族決裂且發生衝突的那段時間，內容非常偏頗，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撰寫者刻意隱去戰爭中人族率先迫害巫族人的事實，極力描寫巫族對人族的攻擊行動。這本巫族史有很長一段時間流行於大陸上，許多歷史書籍引用其說，巫族使用魔法優勢打壓人族的印象由此形成，好幾代人受此影響。

因為曾經流傳好一段時間的關係，艾利歐克也讀過這本書，深知裡頭的內容是如何將巫族人形容成妖魔鬼怪、冷血無情的族群。不只如此，撰寫者的文筆極具煽動性，書本出版的年代是戰爭的一百多年以後，卻輕易再次挑撥起人們的情緒，使後世對巫族的成見越來越深；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內，竟然也沒人去糾正、求證其中的真實性，艾利歐克也很意外。

是直到近年，大約在艾利歐克加入分析師組織不久，才終於針對這本明顯失去中立紀實性的史書進行檢討，開始修訂裡面不合理的內容。可是妖精聖戰除了是一段魔法史上的大浩劫，也是人類歷史上一次最殘酷、最黑暗的內戰，陣營之間的關係並非想像中的對立分明，任何參與者都難辭其咎。人族迫害巫族，巫族也激烈反抗，兩方強烈相撞之下造成這場戰爭，那本巫族史言詞是偏激了些，但並非空口胡謅。因此，多數人還是選擇相信書中的描寫，忽略人族的錯誤，深信是巫族手段太過殘暴。

即使新版本的妖精聖戰史出版已久，許多學校將其納入教材，但是比較偏遠的區域就不是僅憑新書就能推翻成見的了。既然這本別有居心的巫族史還存在於海利許，那麼這裡的人對巫族是什麼想法，也很好猜測了。

可惜的是，艾利歐克的混血身分，讓他在深刻的人巫對立之中沒有容身之處。

事實上，只要人們依然將「人族」與「巫族」分開來談，那其中的偏見就永遠不會消失。

艾利歐克心不在焉，突然被亞錫抓住了手臂，讓他被驚得顫了一下。

「這本書的內容挺沒營養的。」他看見亞錫挑了下眉。「要不你還是直接跟我解釋吧？」

艾利歐克的目光閃動了一下。

「……你看了那本書之後，有什麼感想？」

亞錫想了一下。「用字太偏激了？」

艾利歐克無奈地搖搖頭，「大多數人應該都是覺得：原來巫族也做了這麼多壞事啊，那戰爭的發生也是情有可原……只要知道做錯了事的並非只有自己，那罪惡感也會減少，站穩了立場順理成章指責對方的不對。」

「可是這樣理解太片面了，」亞錫反駁道：「既然知道這本書意有所圖，那為什麼要相信？」

艾利歐克望著他，眼神似乎比平常溫和許多。「因為讀者是既得利益者？」

亞錫沉默。

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上前去用安撫小孩子的方式摸摸艾利歐克的腦袋。但是對方恐怕不會樂意。

因為他即使脆弱，同時也倔強，臉皮更是薄得很。

「……不過，你能那樣說我很高興。」

亞錫頓了一下，「嗯？」

艾利歐克再次搖搖頭，這次唇邊帶了微小的笑意。「先不說這個了。你過來看。」

亞錫一頭霧水，但還是湊過去，看艾利歐克指著的方向，瞪大了眼睛。

他的輔助魔法師收起笑意，輕聲說：「我們大概找到沙勒斯藏著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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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明白了。」

茂密陰暗的樹林裡，登西剛接聽完一通來自他團長的訊息，在Ｘ分部眾獵人的視線中心神色凝重地應了一句。

所有人屏息以待。他們在樹林裡布置了一個小型據點，搜查了三天三夜，依然沒找出妖精的影子。賽拉諾用盡所有蒐集情報的方式，葛蕾絲甚至讓露可多去巡查幾圈，卻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有。直到露可魔力即將耗盡，進入休眠狀態無法顯形，Ｘ分部完全沒有進展。

在這種艱困的情況下，登西實在沒辦法向隊員們宣布他剛才接獲的情報。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在隊員的注視下開口：「帕諾特團長剛才替總部捎來了兩個消息，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賽拉諾說：「先聽壞消息吧。」

「哦，首先，妖精的代號變了，叫做『病毒』。」

獵人們臉色一變。

妖精的代號通常和其妖力屬性有直接關聯，光是看代號就可以對妖精的屬性略知一二。所以「病毒」這個代號——

登西沒等隊員們消化完這個消息，又說：「還有，這個地方之所以魔力枯竭，是因為有人利用這裡做了一個與時間有關的大型法陣，是與延長壽命有關的。團長推測，做出這件事的人是村民之一。」

「啊？」賽拉諾愕然，「這也是壞消息吧？」

登西兩手一攤：「兩個都是壞消息，我說有好消息了嗎？」

「……」

一直沉默著的葛蕾絲開口：「那我們還需要繼續埋伏嗎？既然都確定妖精和瘴氣有關係了，那就一定得抓住它了吧？」

「理論上是這樣，可是團長剛才說，由她負責抓捕妖精。」登西說，「她要我們回去村裡幫忙Ａ分部，還說要做好防禦準備。」

眾人面面相覷，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

「防禦？要防禦什麼？」

「由團長出馬，那理應是不需要擔心妖精才對……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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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這麼蠢嗎？』

耳邊傳來極度不屑的質疑，亞錫仗著對方看不見，翻了一個白眼。

「我就是很合理的問了一句，你幹嘛——」

『這種事很明顯，難道不是嗎？竟然還問我要防禦什麼？堂堂一個妖精獵人竟然問出這種話，你的名號是裝飾用的嗎，懷德隊長？』

亞錫煩躁的咂嘴。

又來了，她又來了。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這樣陰陽怪氣又囉哩叭唆的。

尤其是對自己的學生。

亞錫和艾利歐克仍在沙勒斯家裡，剛從地下室回到屋中，佔用了客廳稍作休息。伊芙．帕諾特仍在通訊器理喋喋不休，大意就是抱怨怎麼會有亞錫這麼笨的人，簡直不可饒恕之類的話。

亞錫坐在小沙發上，臉色很不好看，因為被煩得受不了卻無法打斷。

經過伊芙一番陰陽怪氣以後，他也察覺了伊芙口中防禦的用意，也就是為了預防妖精利用瘴氣攻擊村莊，獵人們需要將主力部署在村莊裡面。

但是……真的好煩啊！

艾利歐克坐在亞錫旁邊，偏頭看著他不悅的樣子。

意外地很孩子氣。

像被家長責備的叛逆小孩。

亞錫察覺他的目光，轉過臉來回望著他。

「……」艾利歐克裝作巧合，衝他無辜地眨了眨眼。

『——因為妖精危險度已經提升到Ｓ級，加強警戒是必須的。亞錫．懷德，你有在聽嗎？』

「我有……」亞錫收回目光，嘆道：「你講完了？還有事情要講嗎？」

伊芙哼了一聲：『還真有。』

「麻煩快點。」

『請問你在趕什麼？』

亞錫將臉埋進手心。不然換你來被訓個半小時看看？

何況艾利歐克在旁邊饒有興致的看著，就算是臉皮厚到非常不可思議的程度的亞錫，也開始覺得丟臉了。

所幸伊芙還是不拖泥帶水地繼續她的話題：『這個村裡有一個大型法陣，知道嗎？』

亞錫抬起視線，瞥了艾利歐克一眼。「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

『嚯。因為你身邊那位琵洛埃先生？』

「的確是他發現的。」

『果然不簡單。』伊芙喃喃道。『……總之，我找到法陣的陣眼了，但是法陣本身早就失去效用，大可以暫且不管它。重要的是陣眼應該要有一個吸取魔力的媒介，卻不見了。』

亞錫蹙起眉，「不見了？」

『應該說……我懷疑它變成了「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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