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妖夢 - 精靈之墓05

變異。

艾利歐克不禁瞪大了眼睛，賽拉諾則被驚得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基本上就是這樣，我們會盡全力幫助貴村，提供醫療上的協助。」登西還在跟老村長說話，語氣沉穩，「直到把瘴氣完全移除，貴村的疾病全部消失為止。」

老村長感激涕零的道謝，皺紋橫生的臉埋在粗糙掌心裡嗚咽，以至於他沒發現登西和亞錫隔空交換了個眼神。

妖精變異，通常是指魔法屬性的變異，這個現象毫無規律，火屬性也可以變異成水屬性。妖精會發生變異代表它的形態極其不穩，變異的前後基本算作兩種不同的妖精，所以這也意味著任務要推翻重做。

亞錫的眼神兇狠陰暗，煩躁的低語：「……一堆爛事。」

遙遠的墓園裡，隨著天幕一點一滴地被點亮，一隻烏鴉騰空飛起，劃過灰白蒼涼的天空，留下一道突兀的黑色殘影。

登西借用村莊的中央廣場，召集了所有獵人，正在重新調配人力。廣場上有一座石製雕像，雕的是一名捧著花的女性，因為雨水侵蝕，五官部分已經模糊不清，看不出原貌；亞錫倚坐在雕像底座，用銳利的眼神盯著自己隊裡的人。

獵人們聽著Ｘ分部的隊長說話，有一大半人還沒反應過來，表情還有點呆滯。

變異？怎麼就變異了？

亞錫看著眾人表情精采紛呈，不帶感情地嗤笑一聲，目光望向遠處。

『……喂？亞錫，是我。』

『妖精變異了，剛剛才發現的。讓你們白走一趟了。』

『現在聽我的指示。』

當時在村長家，通訊器裡的聲音語調平靜，亞錫彷彿能看見對方站在自己面前，表情嚴肅而不容置疑。

『——Ａ分部留守海利許，負責瘴氣防治和疫情控制，Ｘ分部繼續妖精獵捕任務。』

那人的聲音頓了一頓，接著說出的話讓亞錫背脊一緊：『我會加入行動。』

亞錫在雕像下兀自出神，登西說的話斷斷續續傳入他耳中：「……目前妖精變異後的情報還不完全，需要多加確認，所以接下來的行動分配……Ａ分部留在村裡和醫療小隊一起負責村裡的疾病，Ｘ分部則負責妖精捕捉——」

「等一下，憑什麼是由Ｘ分部負責妖精啊？」

亞錫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登西解釋道：「這是上面的指示，戴特里安，要是不服氣的話……」

「上面？不就是『賢人會議』那群只會偏袒Ｘ分部的人嘛！」戴特里安打斷他，「每次都這樣，重要的任務都給Ｘ分部做，搞得好像我們其他人是一群廢物只能指望你們一樣！」

登西一愣，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你竟然——」

「奇怪了，戴特里安，你怎麼突然對任務這麼熱情了。」亞錫偏著頭，神情冷淡，「平常你要是這麼有幹勁，至於讓那麼多任務從你手中跑走，交給其他人為你收拾爛攤子嗎？想要的話，可以請登西帶著你一起去獵捕妖精，怎麼樣？」

戴特里安一時語塞：「我……」

「你那種老愛逞一時嘴快的壞習慣什麼時候才能改。」亞錫從石像邊站起身，指了指耳邊的通訊器，「下達指令的伊芙．帕諾特團長也是『賢人會議』的一員，有什麼不滿就到她面前說吧——她會來加入任務。」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池水中，在獵人群裡掀起一片漣漪。

有人喃喃道：「這該有多嚴重……」

戴特里安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顯然前面根本沒意識到變異後的妖精變得多危險。如果連他們這群獵人都不夠、還需要Ｘ分部的團長親自出馬的話，這個妖精的危險程度已經超乎他的想像。

這樣一來，Ａ分部待在村子裡還安全得多。

他剛剛那番話就像急著去送死一樣！

亞錫見戴特里安漸漸縮回人群裡不再說話，便收回目光，拍了拍登西的肩膀，說：「不好意思了。」

登西擺了擺手：「沒事，我有時候都同情你。」

「這種話不用說也沒關係。」亞錫無奈地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喔好……不過你要去哪？」

「去找艾利歐克。」亞錫已經轉過身去，「這個時間他還在睡呢。」

登西不解：「那你去找他幹嘛……」

亞錫頭也不回的走了。

登西困惑的撓了撓頭，轉向獵人們繼續分配工作。在他終於解散獵人們時，葛蕾絲站在人群外向他招手示意，神情異常緊繃。

他快步走了過去：「怎麼了嗎？」

「彌賽亞。」葛蕾絲低聲說，「她不是這個村裡的人。」

登西臉色剎時一白。

海利許村地處偏僻，方圓幾百公里內就只有這一個聚落，彌賽亞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們挨家挨戶問過一遍，村民都說沒見過她，現在小姑娘交給拉比照顧了。你覺得要怎麼辦，隊長？」

登西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昨晚艾利歐克先生說她不是妖精，我相信他的判斷。」他突然看向葛蕾絲，若有所思道：「有沒有可能……」

葛蕾絲很有默契的理解了他的眼神：「不可能是精靈的，這裡可是精靈之墓啊。連露可都盡量不顯形節省魔力了……」

「說得也是。」登西嘆了一口氣，「那彌賽亞該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獨自苦惱的同時，亞錫正坐在村莊裡唯一的小旅館其中一間房間的床沿，手中翻閱著「喪鴉」的資料，而床上躺著熟睡的艾利歐克。

這間老舊的小旅館是獵人們暫時的住處。也不知道老闆究竟是出自什麼心思，竟然想到在這麼偏僻的村莊裡開一間旅館，平時生意應該也不怎麼好，這次突然來了一大群獵人入住，老闆自己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亞錫很快瀏覽過一遍亞種的資料。危險度Ａ，屬性「暗」，主要能力為削弱；情報部能提供的訊息太過籠統，這樣看下來沒有什麼現在的情況下派得上用場的資訊。他放下手中資料，單手支著下頷，側過頭去望向艾利歐克。

艾利歐克睡覺的時候會將臉半掩在被窩裡，身體蜷起，像是在保護懷裡某個極其珍貴的東西一樣的姿勢。

亞錫發現他睡著的模樣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彷彿周圍的時間都凝固住，光是看著就能感覺到安心。他忍不住想起在火車上，對方也是用這個姿勢縮在自己面前，額頭與胸膛之間那稍微一動就會碾碎的距離，卻也表現出一點不易察覺的親暱。

他凝視著艾利歐克出神了一會兒，慢慢將頭轉了回來。

有時候這麼看著，都想不通為什麼這樣的人會被排擠。這個想法一出，亞錫愣了一下，又想到明明自己講過這個人肯定和誰都合不來。

不知道他到底發呆了多久，艾利歐克微微一動，睜開眼迷茫地看向亞錫。

亞錫朝他扯了扯嘴角：「早啊。」

艾利歐克坐起身，聲音有點啞，「……我睡很久了嗎？」

「還可以，現在是早上八點多，還趕得上吃早餐。」

艾利歐克搖頭，「我不餓……」

「你覺得我會聽嗎？」

「……」艾利歐克悶悶道：「你不會。」

亞錫讓艾利歐克簡單洗漱了一番，靠在牆邊看他在行李內翻找衣服，在他要換衣服時禮貌地垂下眼看地板。

「艾利歐克。」

「嗯？」艾利歐克繫著襯衫鈕釦，偏頭應了一聲。

亞錫其實只是隨口一叫，沒什麼意思，於是胡亂找了個話題：「你知道為什麼『喪鴉』會突然變異嗎？」

「不知道，不就是因為不穩定嗎。」

「最近的亞種太容易不穩定了。」亞錫挑了挑眉，「變異難道就沒有什麼條件嗎？」

艾利歐克沉默了一陣，轉過頭來對他說：「亞錫，沒人知道的。」

亞錫抬起視線。艾利歐克已經穿戴整齊，白色襯衫、修身長褲，與他的雪白的分析師制服長袍，永遠清澈的冰藍色雙眼在亞錫身上打量了一下，緩緩道：「妖精變異的原因至今不明，有人推論是亞種尚未化形完全，凝聚魔力的時候出了錯，導致屬性從根本上重組；這個理論起初還站得住腳，然而，後來出現已化形的亞種也發生變異的案例，這個理論也就被推翻了，到現在都沒人能解釋這個現象。」

亞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還有人在試著研究嗎？」

「分析師們一直在努力啊。但沒有那麼簡單。」艾利歐克一邊說著，一邊一步步走向亞錫。「打個比方，你想知道為什麼種在土裡的玫瑰種子會開出一朵鬱金香，可是你沒辦法刨開土來看，或是剖開種子研究。一來，種子會直接死亡；二來，在種子長大前，你怎麼知道它未來究竟是正常的玫瑰還是不正常的鬱金香？」

艾利歐克說完，伸手在亞錫衣領處翻弄了一下。

亞錫渾身一僵，不知怎地突然失去所有從容，屏著氣問：「你做什麼？」

「領子沒翻好。」

亞錫低下頭，看見艾利歐克垂著眼睫，專注地給自己整理衣領的模樣，胸口突然像是被灌注了什麼一樣發脹。

艾利歐克弄好了，抬起眼眸，猝不及防和亞錫對視，卻沒有退開的意思。

亞錫突然意識到艾利歐克的危險之處。

他通常會與人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劃清了界線以免任何不必要的傷害；但同時，只要他不再在意那條線，他也可以毫無顧慮地靠近。

像慢慢靠近人類的貓。

亞錫不動聲色地嚥了嚥，對心臟發脹的感覺說不上喜歡還是討厭，只是低聲開口：「你……」

會不會太近了一點？

艾利歐克沒有自覺，微微歪頭「嗯？」了一聲。

這有點太……

亞錫眼神閃爍，勉強偏過視線，咕噥：「沒什麼。」

「哦。」艾利歐克淡淡道，「那，你要帶我去吃早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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